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的命令,皇后就算再不懂分形势,也断不会为了一个翠儿忤逆他,更遑论是阳奉阴违偷偷命人手下留情了。毕竟翠儿只是个奴才,不值得。
甚至,皇后可能会让人下更重的手,好让他明白,她最是刚正不阿,绝不徇私。
所以梦言担心的事情不会生,他也不会让小狐狸白受那顿打。
“真的?”梦言半信半疑地问。
“恩。”男人笃定地点点头,玄黑的梦眸斜过去朝她瞥了一下,眼波微漾,泛起潋滟的光芒。
梦言尽管不太相信,可是看着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也就不再操心这码事了。
她相信他。
正寻思之间,男人忽地开口问道:“还记不记得那日朕让云洛来给你看病的事?”
梦言眼睫一颤,“啊,什么事?”
“给你看病的事。”君墨影声音透着一丝无奈,这小东西走神走哪儿去了,这么简单一句话她也能听不懂?
“朕走了以后,梦央宫里有没有生什么不寻常的事?”他声音淡淡,仿佛只是在问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问题,梦言也知道在他看来这就是件简单的事,然而她的心跳却似是漏了一拍。
“没有。就是云洛给我看病,看完我就去御膳房了,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
君墨影皱了皱眉,微眯的梦眸里有黝黑的暗芒闪过。
如此说来,那人的目的既不是皇宫也不是梦央宫,到底有什么地方是他遗漏的?
“怎么了吗?”梦言反问道。
兀自沉吟了半响,他收回思绪,“没什么。”拍了拍身旁的女子的小手,轻声道:“你来梦依宫真的是想替小狐狸讨公道的?”他的语气夹杂着一丝不信和戏谑,搞得梦言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难道她不能吗?
“你该不是心疼你的皇后吧?”梦言蹙眉,酸溜溜地嫌弃了一句。
“真要如此,朕还来干什么?”君墨影好笑,他根本没想过要她介入这件事,也绝不会让她的白受了欺负,“朕只是觉得,你就这么单枪匹马地过去,连个多余的人也不带,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还想讨回公道?”
梦言看着他薄唇微微上扬的弧度,心情颇好地道:“我本来呢是想——在我受欺负的时候你突然从天而降,英雄救美。不过谁知道你动作这么快,我都还没来得及出现呢,你就去收拾人家了。”
身旁的脚步骤然停下。
在她微微愣住的目光中,君墨影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不会的,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了。”
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紧接着,一阵暖流刷的涌过心头,席卷了全身的每个毛孔。
“好。”梦言也想像他这么认真地扮严肃,嘴角却是不可抑制地上扬,眉梢眼角都流露着因幸福而生的风情,“我记住了。”
“乖。”见她这么说,君墨影眉眼微微一柔,唇角勾起一丝微弧。
他们走得已经很远,所以没有再听到身后梦依宫里传出的惨叫声。
“娘娘您轻一点儿,不是,娘娘……是让他们轻一点儿,好不好……求您了娘娘,奴婢好痛……”
断断续续的求饶声伴随着惨叫与哭喊,响彻梦依宫上空。
翠儿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虽说她只是个丫头,生活比不得那些个大家小姐,可无论皇后是连家小姐的时候,还是入宫之后,她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惨痛的刑罚!
“娘娘,皇上已经走了,您不要这么对奴婢好不好……奴婢知道错了,可是奴婢都是按照……”
话未说完,就被皇后冷声打断,“翠儿!”带着一丝明显的尖锐急迫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犯了错误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虽然你跟了本宫很多年,可是皇命难违,现在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了。”若是仔细看,不难现皇后此刻急剧喘息了两声,语气中暗含警告。
“本宫虽然很想保护你,但本宫也是力不从心。你现在除了挨这板子,根本没有其他选择。要是你还打算继续喊下去,再把皇上招来,到时候你所受的就远不止这些,能明白吗?”
明白了。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那些棍子落在她身上,“啪啪啪”的一下一下,和方才一样的痛呼声、惨叫声从翠儿嘴里蹦出来,唯一没有的,就是那阵阵求饶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求饶也没用,皇后刚才分明已经警告她,不能再随便乱说话,否则将会受到更大的苦楚,她怎么还敢开口?
甚至,若是可以的话,她宁愿连呼痛的声音也咽下去。
皇后是大家闺秀,原本是见不得这种血腥场面的,可是当日她却生生看着梦言挨打,而今日,她也要强迫自己看翠儿挨打。这两次,都是为了让自己记住,梦言到底欠了她多少!
她不会放过梦言的,绝对不会。
晚上的时候,梦言还是跟君墨影提到了潇潇的事。
虽然她知道潇潇是有难处的,但这不代表她就能肆意纵容她身边的人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她还不至于那么圣母,所以就算不动刑,潇潇离开梦央宫也是势在必行。
但是,她又不想让皇后知道这件事。
因为她总觉得,皇后不会只是为了打小狐狸而打小狐狸,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可是别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小狐狸是潇潇带出去的?”君墨影脸色骤然一冷,湛湛黑眸中迸着强烈的冷焰。
他原本以为小狐狸是自己跑出去被翠儿逮到,然后那狗奴才假装不知道这是梦央宫养的。就算有时候他真的猜过是翠儿设法让人把小狐狸偷出去的,可那毕竟只是猜测……
现在事情得到了验证,他就绝无可能再坐视不理。
害不到梦央宫里面的人,就拿一只狐狸出气……呵,皇后那个女人——可当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梦言闻言,点了点头道:“恩,对啊。”
君墨影薄唇倏地抿成一条森冷的直线,“放心吧,朕不会再让那狗奴才出现在你面前碍眼!”他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梦言没太懂他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第二天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
是夜。
寒风凉凉地刮过,吹得外头除了树叶沙沙的声音之余,还有窗枢房门被拱的木头声音。
皇后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就和外面的风霜一眼,冰冷彻骨。
她干脆站起来,从书案后面拿了个小瓶,脚步急促地走到门边,朝着翠儿的房里过去。
“吱呀”一声,当门被人推开的时候,翠儿正趴在床上细碎地落着眼泪,隐隐有啜泣声钻到皇后的耳朵里,听得并不真切,尤其是皇后站在门口这个位置,身后风声滚滚。
“翠儿。”
她轻声低唤,一脚踏进门里面,又转身将门关上,俨然一副要跟翠儿好好谈谈的架势。
虽然翠儿不明白她们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白日里都已经说完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