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碰了一下还能让你崴了脚,这一下碰的倒是不轻。”
预料之中的安慰没有出现,落花听闻此话,愣了愣,实在是帝王说的话太过模棱两可。
要说是在怪罪她,似乎不是——按照帝王往常的风格,要怪罪的话,应该是直接冷言冷语将她骂一顿才是,然后用尽各种方式维护皇后。可要说是在安慰她……怎么说呢,有些话又实在是让人听着觉得不太舒服,有种莫名的寒意与颤抖的感觉。
“皇上莫恼,这件事也不能怪娘娘身边那个宫女,是落花自己不小心……”
她委屈的样子落在帝王眼中,却是神色没有半点起伏,迈开修长的腿从她身边越了过去。
冷冷淡淡地落下一声:“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若是不能,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可是下半句话,帝王终是没有说出口。
不是舍不得或者不够狠,而是有些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落花揉了揉崴痛的脚踝,纤长又黑密的睫毛颤抖着,她撑着身子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真不是她装的,而是确实无法站直,就这么对着帝王一步步离去的背影,收不回视线。
这样冷漠的背影,曾经的曾经,她不知看了多少次。这一次回来之前,她曾经誓,再不要看到这样的背影,再不要被这个男人拒绝!可是今日,却还是难逃这样的命运。
不过以后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她看得出,皇上对她看似冷漠,但是心里一定是有所动摇的,否则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无论是因为这张脸,还是因为确实对她“惺惺相惜”,总归是已经有所动摇。只要凭借着这么一点点的动摇,慢慢分化皇上和皇后的感情,她迟早有一天会成功。
曾经承受过的痛苦,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算了的!
落花离开以后,梦言就让冬阳打水洗了脸,把那层厚厚的脂粉洗下来之后,又开始她艰难地拆头饰的工作,虽然有冬阳帮着,不过顶着这么多东西,还是让她累的脖子都酸了。
从始至终,冬阳什么都处于一种欲言又止的状态,想问又不敢问,看着梦言一个人在那里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又笑容灿烂,完全搞不懂这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要说那位美人刚走的时候,主子确实是很兴奋的样子,可就在她打完水回来想问问的时候,却又见主子愁容满脸对着铜镜蹙眉,搞得她一下子又不敢问了,生怕戳了主子的伤疤。
强颜欢笑?
虽然不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娘娘,今日的晚膳要安排些什么?”冬阳大抵是觉得殿中的氛围过于安静,有种瘆人的感觉,所以忍不住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口。
“随便吧,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梦言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按照平时那样的上就行了,不必特别安排啊。”
她也没多想,可冬阳却因为她这话又想多了。
娘娘平日里是最爱吃的,现在连吃的也不感兴趣了,难道真的是被气坏了所以没胃口?
冬阳咽了口口水,一边接过她手里的工作替她捏肩,一边又是愤愤又是心疼地道:“娘娘,方才那该死的是不是气您了?”
梦言抬了抬眼皮,狐疑地“恩?”了一声。
冬阳咬着牙道:“娘娘您不用不好意思说,奴婢知道您心善,可是有些事是不能容忍的。若是您今日放过她一次,她肯定会觉得您好欺负,他日肯定还会变本加厉地找上门来欺负您……不行,等皇上回来了,奴婢就将此事禀报皇上,一定让皇上为您做主!”
梦言这才无奈地抬起头,握着肩上那双手制止了冬阳的动作,“好了,别捏了,我没事。”
之所以没有跟冬阳明说,就是怕她们“做戏”的时候会不经意出什么岔子,她还不了解对方的虚实,一点点的小细节都可能引起来怀疑,所以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刚才落花走了之后,其实她已经对冬阳有所点拨了,只是大抵是关心则乱,所以这丫头好像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冬阳,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容易为一个不想干的女子生气的人吗?”梦言说完,见冬阳蹙着眉连忙摇头,却仍是无法缓解那愁容满脸的模样。
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换种说法好了……你们总是让我相信皇上,不要对他有所怀疑,可是事实上,真正不相信他的人是你们吧?”
“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
梦言摇摇头,淡淡地打断了她,“你们很清楚,真的能让我在意的,不是一个女人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要弄死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只看我有没有那个心情。关键是,你们觉得皇上也会帮着她,所以才怕我伤心难过是不是?”
“娘娘……”冬阳着急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事实上,她的心里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可是直接被主子说出来,又觉得对不起主子。
“傻丫头,瞧你急的。”梦言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以示安慰,温静的眉眼间染上了一丝清浅的笑意,几分无奈、几分温柔。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他的。所以我一点事也没有,不必担心我,知道吗?”
“娘娘,是奴婢多虑了!”冬阳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皇上对您这么好,奴婢本来就不该有所怀疑的,只是因为宫里最近的流言蜚语实在太……总之,不管怎么样,奴婢知道了!往后都不会再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让娘娘操心了!”
不管皇上和主子究竟是何用意,可既然主子都相信皇上,她又有什么不信的立场?
主子们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冬阳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刚刚张开嘴,就看到门口一道明黄的身影出现。
君墨影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依旧和往日一样,淡淡地道:“冬阳,你下去吧。”
冬阳作了一揖,“是,奴婢告退。”
铜镜中映出女子清丽的脸,因为方才的髻实在太重,让梦言觉得头上任何东西都是多余的累赘,所以拆髻的时候,直接把所有的珠钗金簪全都拆了下来,此刻完全就是不施粉黛、不点珠翠的一张脸,脱俗的冶丽,却又干净的透彻。
男人站在她身后,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意,干净而修长的手指从后面贴上了她美丽温静的脸,“怎么无论何时看着言言,都觉得这么好看呢?”
“本身就好看,自然是百看不厌。”
梦言扬了扬下巴,嘚瑟地说完,又拿白皙的手指头戳掉了落在脸颊上的大掌,哼了一声别开脸,“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外面陪你的美人用膳呢。”
“哦?”男人可以清晰地从铜镜里看到她撒娇的模样,唇畔的笑意更深,显得愈潋滟,他挑了挑眉梢,故作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
“她不是去找你告状诉衷肠了吗?”梦言对他的明知故问表示相当鄙视,嗤了一声,“为了安慰她的受伤的心灵,难道你不该陪着她用个晚膳?”
“这都知道?”
耳边传来男人愉悦的低笑声,磁性而沙哑,那样的音量仿佛是因为他越靠越近而产生,梦言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呼吸的温度也逐渐升高,耳根处染上一丝几不可察红晕。
“小醋坛子,你莫不是派人跟踪她去了御书房?”
梦言攥了攥手心,咬着牙不屑道:“这种事情还用得着派人跟踪才能知道?她受了这么大委屈,不好好跟你诉一番苦,怎么对得起她自个儿的伤?这不是一般女人的正常心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