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边关。
“南宫彻,你不是说要打仗?”
红玉恼怒地盯着他,细白的牙齿咬着唇,浑身散着一股被人欺骗之后的不悦,“这都来了几天了,你还在这儿吃喝玩乐,连军营大门都没进过,你唬我呢?”
南宫彻坐在一颗大树下,这块地方也不知是谁的,像是没有人用,却又建了一间茅屋,屋子前面还有一方苗圃和石桌石凳,看着很干净,而且还很新,倒像是刚刚建起来的。
可是偏偏,屋子里有锅有灶,倒是没有任何衣物。
有时候红玉都怀疑,这是哪个侠客一时兴起自己搭的茅屋,说不定哪天又一时兴起回来了,然后看到自己家已经被他们这两个陌生人给霸占了。
正怔忪间,南宫彻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不是仗还没开始打吗,现在这儿过几天安静的日子,总比跟军营里那些男人睡在一起好啊。难道玉儿你更想和他们一起睡?”
“……”
红玉翻了个白眼,她现在严重怀疑,这男人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跟她出来玩儿的,说什么打仗,全部都是鬼话连篇,根本就连半点动静也没有。
“你一个人在这儿继续尽欢吧,我先回去了!”
留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红玉蓦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掉头朝外走了出去。
南宫彻坐在那儿奇迹般地没有拦她,只是眸中划过一丝淡淡的暗色,像是心疼,像是沉痛,声音却是带着淡淡的揶揄:“诶,要是你走了,我们之前说好的那个约定可就不算了。”
如果她跟他一起出来,那么回去之后,若是她还想离开,他不会再阻拦。
红玉的脚步猛地顿住了,站在原地深吸了两口气,然后转过头来继续拿眼神攻击他。
此刻,南宫彻嘴角已经勾起了一抹笑容,再没有方才那种寥落的感觉。
红玉重新走到石桌边上,拿起那崭新的前两日在集市上购买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到嘴边啜了一口,然后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南宫彻,有时候我觉得你挺无聊的。”
南宫彻愣了愣,却点头:“恩。若是你有什么不无聊的事,也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做。”
红玉心里一堵,重重地搁下茶盏,道:“你还挺卑鄙的。”
这一次,男人却笑了。
“我也没有办法。”
如果不卑鄙,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将她留在身边。
明明知道有些事情原本就是他在强求,明明一开始只是想单纯地让她留在自己的视线中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想要的就越来越多。
想要看到她笑的样子,她嗔怒的样子,她温柔的样子……
很多很多,唯独不是她先前在宫里的那个模样。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现,这些日子,她已经不再是这五年来那个面无表情,人偶一般的红玉,甚至逐渐回到了曾经那个喜欢和他斗气的样儿。
虽然不确定她回去之后会不会要求离开,但是他想赌一次。他不想再让她活得那样行尸走肉,不想让她的生活中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他想要她开心快乐。
她说只要离开皇宫、离开他的身边,她就能恢复到以前那样的生活。
可他一直觉得,即便是走了,她心里那道伤疤如果无法抚平,那么她一辈子都会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哪怕真的有一天她和别人在一起……
即便南宫彻不愿意去深想这种可能性,但这也是确实存在的可能性。
他一直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真的要让她这辈子再无心结,能够做到的仅他一人。
不过,红玉说他卑鄙,倒是真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真正放她走,就算是回宫之后,她想离开,他也不会放手的。
哪怕他赌输了,也绝对不会放她离开的。
因为他很清楚,他们之间,一旦他放手,她绝对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这么坦荡的承认自己卑鄙,南宫陛下,您就不怕传回去让您的子民笑话吗?”
红玉已经习惯了他的厚颜无耻,可是这一天他这话还是不由觉得恼怒,好像她说什么他都不在意似的,所有的力气都像是打在一团软棉花上。
她突然有些能够体会南宫彻以前那种心情了——无论跟她说什么都没用的那种心情。
可她不明白,他们之间的位子什么时候颠倒成这样了?
反了,全反了!
南宫彻淡淡挑眉,“你是南越的皇后,让他们笑话我这个皇帝,难道你的面上很有光?”
“很快就不是了!”红玉脱口而出。
南宫彻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方才好不容易柔软的脸色又沉了下去,漆黑的眸暗的完全看不到光亮,仿佛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
红玉看着他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莫名的,心里闪过阵阵懊恼。可是现在要让她说出什么挽回的话来,显然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是垂着眼不去看他。
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四周唯有偶尔的蝉鸣想起,却让气氛愈寂静的诡异。
直到一直白色的信鸽突然飞到他们面前。
南宫彻伸手抓过,熟练地取下鸽子腿上那封信,翻开阅读。
红玉微微眯眸,盯着他手里那只白色信鸽,“你的属下怎么会知道我们住这里?”
这里好像不是什么应该被知道的地方吧?
南宫彻的目光始终落在信件上没有抬头,薄唇轻启,淡淡地道:“就像你猜想的那样。”
她猜想的那样。
红玉闭了闭眼,嘴角挑起一抹笑,是不是她最近太好说话了,所以他肆无忌惮地骗她之后还可以这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生过似的?
明明随意走进了这间屋子,结果竟然是他让人搭的。
混蛋!
可是看着他温温淡淡没有表情的侧脸,她竟然连骂人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真是……
“信上说什么?”她心里憋着火,语气不善地开口,“现在终于要打仗了吧?”
南宫彻微微凝眸,把信收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期待。”
“打完就能回去了!”
红玉重重哼了一声,像是终于找到了泄方式一样,站起来掉头就进了屋。
转身的时候,眼底已经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南宫彻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那股躁郁的心情竟然也渐渐消失,嘴角不可抑制地勾了勾。难道是受虐惯了,所以竟觉得她这个样子还蛮可爱的吗?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启程出往军营的方向去了。
红玉女儿装多有不便,所以南宫彻特意让她换了男装。
到了安排营帐的时候,底下的将军却瞟了两人一眼,然后婉转地道:“皇上来的突然,我们只准备了一间营帐,没有这位小兄弟住的地方……依皇上看,这该如何是好?”
南宫彻眉梢几不可察挑了一下,然后看向红玉,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完全没有半分绮念。
“跟朕一起住,还是去找个士兵挤,你自己选。”
那位将军的嘴角抽了抽,这也叫选择吗?
一般在这种状况下,正常人都该选择跟皇上一起,那可是无上荣光!
可是红玉僵硬地冷笑一声,这男人竟然还这么好心好意来问她?
以前怎么不见他这样!现在分明就是得寸进尺!
想让她主动说要跟他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