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持枪的大兵,把何原押到一处宽敞的大厅里,一路走,何原犹自欣赏着四周的美景,赞叹道:“这里的园林别墅,一定是借鉴了苏州的风格,随意而协调,不求工整,追求自然。”
这间大厅造得也颇为别致,用细碎方砖在地下铺成云纹,每扇窗棂的木格图案,都不相同,连起来就形成一幅山水画。只是屋里空空荡荡,放了一张桌子,几把木凳,墙角还堆了一些带血的绳索皮鞭,将屋里原有的景致破坏得干干净净。
何原坐在凳子上,欣赏着窗棂的图案。一会,一阵脚步声响,进来几个军官,为一人披件大衣,腆胸昂,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留着一抹胡子。进屋后,上上下下打量何原。
何原因受了刑,脸上还留着伤痕,破棉袍开着一道道的口子。神情自然,面目平静。他也看着这个小胡子军官,脑子里搜索着以前的印象,猜测这是什么人。
“你叫什么名字?”军官开口了。
“何原。”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我在过年的时候,在街上放了几个鞭炮。”
小胡子盯着何原,脸上一副冷峻傲慢的表情,他早就知道这个犯人“坚不招供”,对于何原如此回答,倒也没显出什么意外。他坐在桌后的椅子上,后面的随从接过他肩上披着的大衣。
大厅的门外,又走进来几个人,为的一个脑满肠肥,穿着军装,因为肚子太大,胸前扣子系不住,只好把上衣敞开,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这人便是商怀庆,何原认得他,关押在张公馆的时候,商怀庆曾经审问过自己一次,那时听别人称他“商将军”。
商怀庆凑近小胡子,油光光的大胖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这家伙软硬不吃,我看,还得给他松松皮肉。”
何原打量着眼前这群军官们,他忽然明白了,这个小胡子一定是远来的大人物,在他们皖系里,肯定是个重要角色,否则商怀庆不会露出一副奴才见了主人的模样。而自己大老远地被从长沙押到这里来,也一定是为了让这个大人物进行亲自审问。
那么,这些皖系的家伙们,聚在这个风景优美的别墅里,是要做什么呢?
小胡子冲商怀庆摆了摆手,用眼睛盯着何原,何原静静地坐在凳子上,一身伤痕,蔫啦巴叽,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商怀庆、陆大牙等人形容的“死硬、铁嘴钢牙”之类的词,似乎用在这个瘦削文静的中年人身上,不是太贴切。
“如果,”小胡子缓缓地对何原说:“把你给杀了,你觉得怎么样?”
“冤枉。”何原说。
小胡子等着何原继续说怎么个“冤枉”法,但何原说了这两个字以后,便把嘴给闭上了。他只好继续追问道:“说啊,怎么个冤枉法?”
何原抬起头来,和小胡子对视着,“我放几个鞭炮,他们就说我是乱党,你说冤枉不冤枉?”
商怀庆站在旁边哼了一声,恶狠狠地说:“放屁,据说以前你就被抓住过,散布乱党言论,煽动乱民闹事,不是乱党是什么?越狡赖,越说明是个死硬乱党分子。”
何原闭上嘴,扭头看着窗户。
小胡子盯了何原一会,继续说:“如果你老实交待,就把你放了。如果仍然顽抗,就杀了。你想想,究竟怎么办。”
此类的话,何原自从被捕以来,听了无数次了。这回从小胡子嘴里说出来,自然也不稀奇。他打量了一下小胡子身边一堆大大小小的军官,包括商怀庆在内,大都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而这个小胡子喜怒不形于色,眼神里透出一种深沉,这是身居高位或智计过人所养成的一种素养。他心里一动,和聪明人过招,有时反而会有机会,比那些只知道严刑拷打的浑蛋,是不一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