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生转过头看着苏安,开口说道:“苏连长,老朽要拉下脸,求你一件事了。”
听着刘德生的话,众人不由一惊,他们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位老者真的要求情?
周围围观的刘家沟乡亲们,一时间也沉默无语,他们也都知道这刘有才是刘德生的独苗。虽然这刘有才办了一些错事,可是他要是真能改,那还是饶过这一次吧。
苏安也是一惊,他望着面前的这位老者,心中不由一阵酸。曾几何时,自己的父亲对自己也是很爱护的。年少时,因为贪玩,也做出了很多错事,不过自己的父亲也和面前这位老者一样,连男人多少年的老脸都不顾了。
若是面前这位这么大岁数的老者来求情,自己该怎么办啊?毕竟每一个父亲对于自己的儿子都是非常爱护的,而这刘有才还是刘德生的独苗,若是就这样死了,那刘德生就绝后了。
想到这里,苏安不由有些纠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借你的枪用一下。”刘德生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原本有些纠结的人,听着刘德生的这句话,变得更加诧异惊讶,一时间怔怔望着刘德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苏安也瞬间明白了刘德生的想法,和先前自己猜想的不一样,不过却让苏安无比震撼。
若是刘德生求情,看在这位老父亲的份上,自己或许真的可以饶了他一命。
不过现在,刘德生竟然要向他借枪一用,那就意味着这刘德生要……
苏安不禁摇了摇头,面容有些苦楚,一时间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久,苏安低声说道:“老伯,你这又是何必呢?”
刘德生没有回答,却做出了一个看似无礼的行动,直接走到苏安身前,缓缓握住苏安手中的一杆三八大盖,抽了出来。
在周围那些士兵戒备的眼神下,刘德生熟练地拉栓,推弹上膛,然后拿在手中。
看着刘德生熟练的动作,苏安不禁有些诧异,一时间不知道这位老者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把步枪玩得这么熟练。
沉默片刻,刘德生开口道:“甲午年,日寇入侵朝鲜,我随叶帅大军赴朝。那时候,我还年轻,年轻气盛,一身热血,恨不能把所有日本鬼子全杀了。”
“然而,叶帅弃城逃跑,我们整个大军溃败,我也被裹挟着从平壤一路退到了鸭绿江,又退到了奉天。那个时候,我多么想打回去,可是大清国不行,叶帅逃了,左公战死了,聂军门有志难酬,北洋水师全军覆没了,大清国败了。而我,当了逃兵!
“逃兵!逃兵啊!这是我一生的污点,任凭我怎么洗刷也洗刷不掉!若是当初有选择的话,我宁愿跟随左公战死在平壤城,也不愿当逃兵!”
“再后来,俄国佬入侵东北,我部和拳民一起抵抗俄国佬,可是战后,提督被杀,军队被解散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们中国到底怎么了?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再后来,日俄战争,我冷眼看着俄国佬和日本鬼子在我们东三省打仗,看着周围围观的那些满脸麻木的同胞,心如刀绞。”
“那个时候我已经岁数大了,也无力再上战场了,就想着好好培养自己的儿子,到时候让我儿子替我上战场,杀鬼子,替我报仇雪恨!”
“我刘德生老来得子,却没想到竟然生出他这个样子的儿子!亏我前段时间还让他去杨树屯找你们参军呢!”
“我刘德生当了逃兵,是没错。可是我从来没有给日本鬼子当过走狗,替外国佬卖过命,这是底线!而你,刘有才,竟然当了汉奸,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怎么教导你的?”
说着说着,刘德生举着步枪,用力地在地面跺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刘有才。
“爹,我……我知道错了。”刘有才眼泪簌簌地流了出来。
“你知道错了?”刘德生有些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刘有才,“你当汉奸之前,怎么就没知道错啊?”
刘有才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跪在地面上,砰砰砰地磕着头,口中喃喃道:“爹,儿子错了,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呀……”刘德生手中的拐杖使劲在地面上跺着,却说不出来话。
“老伯,我想刘有才是真的知错了。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伯,要不就给他一次机会?”苏安也有些感动,想着曾经的父亲,再想想面前的刘德生,不由开口说道。
面前的那些刘家沟乡亲也都开口劝解道:“刘大叔,有才他还小,我看就算了吧。”
“算了?”刘德生扭过头,看着四周那些百姓,开口说道:“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关头?”
“日军入侵,国难当头!国破家亡,中华就要灭国了!灭国了!”
刘德生手中的拐杖在地面上用力的跺着,出“嗵嗵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