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端坐,举手理了理自己的鬓角,笑道:“哦,哀家不过是听闻云鸾琴艺高超,深得皇上的喜爱,所以一时好奇之下才带她来昭阳殿,让她给哀家弹两曲子。不过事前没跟皇上打招呼,也是哀家的不是,怎么,皇上今日是特意为了这事来质问哀家的吗?”
“朕可不敢啊!我陈国以孝道治天下,母后如此说,是在指责朕不孝吗?”嘴上虽然说着不敢,可是他脸上那邪邪的笑容分明就写着挑衅二字,让人看了就不由得火大。
此时殿外又有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孝与不孝可不光是嘴上说说就行的,皇上身为陈国君主,自当身体力行,以示天下万民。”
“哈哈哈,摄政王说的有理!朕必当身体力行,让天下万民知道何谓孝,何谓顺,何谓人伦天道!”皇上身姿一转,对着刚刚走进来的摄政王说道。
暮雪此时跪在地上,见摄政王呼延灼走了进来,只是恭敬道:“民女给摄政王请安。”
太后笑着站起了身,走到呼延灼的旁边,柔声道:“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还未等摄政王答话,皇上就先道:“母后这样可多有不公。朕未经通报进母后的寝殿,母后就动怒,摄政王未经通报进来,母后却温柔以待,这让朕这个至亲的儿子情何以堪呢?”说到最后‘情何以堪’四个字的时候,那种冰冷的嘲讽近乎赤.裸,丝毫不加任何掩饰。
果然,太后一下子就被皇上的语气刺痛了,她的脸色涨的通红,胸口因为气愤而剧烈的起伏着。
终于,太后紧闭的眼睛重新睁开,只见她扶着额头,气力虚弱道:“哀家今日身体不适,皇上先回宫吧。”
皇上又是邪邪一笑:“既然如此,那朕就不打扰母后了,云鸾,咱们走吧。”说完,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是。”暮雪站起身,跟在他的后面大约五六步远的地方。
昭阳殿的奴才们见到皇上,一路的跪地行礼。
猛然间,他止住脚步,随后一拳狠狠的砸在红木柱子上。那粗壮的柱子丝毫未动,只是柱身上留了一个浅浅的血印,可是小皇上的手却是鲜血横流,痛的微微抽搐。
暮雪对着他的背影,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却能感受到少年内心的愤怒,屈辱,挣扎,以及不甘……
这么多年,太后和摄政王之间的暧昧私情传遍了陈国上下,虽然大家不敢公开指责,但是私下里,这早就成了举国皆知的秘密和笑话。而身为儿子和皇帝的陈易泓自然是这场笑话中最尴尬的一个人。他自幼登基,靠的就是呼延灼的支持和力挺,否则这皇位无论如何也轮不着他一个不满十岁的奶娃娃来做。幼时不知事,还把摄政王当成慈爱的长辈来崇拜爱戴,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察觉到母后的不贞与摄政王的虚伪,第一次撞破他们私情的时候,他恨不得冲上去杀了那一对相拥在一起的,对他最亲近的两个人……
可是他还小,他不能。只要呼延灼不愿意,他甚至连这个皇位都坐不稳。所以年纪小小的他就开始誓,他要成长,要长大,要手握皇权,要将呼延灼碎尸万段……
可是如今他长大了,一步步筹谋至此,终于不用再一味的装傻充愣顺着呼延灼的意思行事,可是呼延灼还是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宫和太后私会……
他这个皇帝的尊严和情感依旧被那两个人踩在脚下——
他恨,他不甘心!可是眼下,时机还未成熟,他只能忍,忍到怒火焚身,也还是要继续忍!
江南湿润的风丝丝吹过,天边的云顺着风的方向慢慢的聚拢,飘散,太阳一点点西沉,所有的金光变为火红,染红了天边一片片的云朵。
终于,少年的身形动了一下,他的背脊从新挺直,整个人又变回了那个邪气凛然,让人永远看不透的少年帝王。
他一回身,见云鸾还站在他的身后,不由得吃了一惊。刚刚他被各种激烈的情绪交织燃烧,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没想到过了那么久,她竟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