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觞苦笑，缓缓地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冷月朦应该就是把他们抓去干这件事了。只怕等你找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不是你熟悉的那些孩子了……”

若兰浑身颤抖，并非是害怕，而是无边的怒意。

那些孩子，都是些无父无母，或者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他们一生孤苦，若兰不过是想让他们有个快乐的人生。

没想到，那一番传功，不仅没有帮到他们，反倒是害了他们！

若兰沉默半晌，这才深吸口气：“如果冷月朦掌握着那方法，为什么她不自己训练死士？”

君无觞道：“夜魔一族掌握的，不过是洗脑的办法。真正训练死士的办法，却是在狐族手里。你别看离千秋那样，千年前，他们狐族可是一方霸主。只不过这一千年来没落了而已。难道若兰你以为，什么魔族都能跟在我身边伺候吗？离千秋若是没有点来头，凭什么站在我身侧？”

若兰轻咬着嘴唇，她凝视君无觞半晌，这才轻声道：“冷月朦会在什么地方给他们洗脑？”

君无觞一阵沉默，半晌，嘴角终于是泛起一抹苦涩笑容：“一定要去？”

若兰沉默，她明白，一旦去了，这平静的生活，便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望着遍地废墟，想想那些孩子纯真灿烂的笑容，他们曾经把她当作救苦救难的女神，而现在，自己能够抛弃他们吗？

若兰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而缓慢地说：“一定要去！”

君无觞望着她，铁血冷凝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若兰心中不忍，他为了自己，放弃了一切，但她却不能为了他，放弃那一百个相处不久的孩子……

“你，是在怪罪我吗？”

君无觞温柔的手掌，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傻丫头，只要我们在一起，做什么不都一样吗？我怎会怪你？”

更何况，他爱的，就是这样的她啊，这样温暖的，善良的她，才会让他也心生温暖。

“千佛山……”

……

千佛山下，桃花寺。

戒嗔跪在这寺庙前，一动不动，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位……这位施主，请回吧，师父不会见你的。”戒色看着戒嗔，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之色。

戒嗔依然跪在地上，他抬眼看了看戒色：“戒色师弟，这施主二字，却是从何说起？”

戒色眼角微微抽动，深吸口气，这才沉声道：“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师父却说，你已不再是桃花寺弟子，甚至不再是佛门弟子。他……让你离开。”

戒嗔面色如常，甚至连那一对眸子，都依然沉稳明亮。

“戒嗔自知，所犯之事，罪孽深重，不敢求师尊原谅，只盼再见他老人家一面。”戒嗔沉声说道。

戒色脸色一阵犹豫，半晌，这才跺了跺脚：“我再去求求师父！”他进了桃花寺大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转眼，又是日暮时分。

戒嗔闭着眼，跪在地上，口中低念着佛经。

就听桃花寺那小小的木门，忽然出一声吱嘎声。

戒嗔眼帘掀起，就见那小门处，一名面若枯槁的老和尚，缓步走了出来。

老和尚步履缓慢，来到戒嗔面前，之后随意坐到了地上。

“戒嗔，见过师尊。”戒嗔双手合什叩头于地。

老和尚看着戒嗔，一阵嘿笑：“佛界佛陀，一人之力灭夜魔全族。如此威风，如此煞气，贫僧却是不敢当这师尊二字啊。”

戒嗔缓缓道：“戒嗔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师尊原谅。只求师尊让戒嗔把该做之事做完，之后必然回到桃花寺，每日念经诵佛，终身不出桃花寺一步。”

“该做之事？”老和尚淡淡地道，“何为该做之事？你难道还要再兴那杀戮吗？”

戒嗔沉声道：“戒嗔不敢妄自开脱，但佛家也有金刚一怒，戒嗔纵然杀伐，却也并非只是为恶。”

老和尚缓缓道：“佛家金刚一怒，是为杀一人救千人，却非是以杀止杀，为报私怨。你可知当年我为何为你取名戒嗔？”

“听师尊说过，贫僧命中注定杀伐。戒嗔，是望贫僧不动嗔念，少造杀孽。”

老和尚轻轻点头：“你还记得，却没做到。无论你如何辩解，那夜魔一族，终究是数百条性命，落在了你的手里。戒嗔二字，却是老和尚我取错了。”

戒嗔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不断口宣佛号。

老和尚轻叹口气，缓缓道：“你我终究是师徒一场，你之罪孽，便是老和尚之罪孽。今日起，你便在我桃花寺除名吧。至于无量山那数百条性命，老和尚当面壁诵经十年，以渡亡魂。”

戒嗔缓缓道：“戒嗔来之日，便已想到结果。戒嗔法号，贫僧用了二十年，却不知去了这法号之后，该叫什么。还请师……还请高僧指点。”

老和尚又是一声轻叹：“既然无法戒嗔，那便想办法忘情吧。”

话音落下，老和尚缓缓站起身来，抬步走进了桃花寺门内。

“忘情？”戒嗔喃喃低语半晌，终究轻叹了口气，“人非太上，孰能忘情？您要我忘情，却不知这名字，便是提醒我不要忘情啊……”

半晌，戒嗔才淡淡一笑：“倒是我着相了。忘情便是戒嗔，戒嗔便是忘情，又有和区别呢……今日起，贫僧便是忘情了。”

话音落下，他长身而起。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夜色中显得孤零零的桃花寺，之后猛然转身，迎着夜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