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天下午的路上,荀卿,贺仁老头,夜陇三个大老爷们一路无话,而知鹤则对着枭白吱吱喳喳。方秋扬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稳稳的驾着马车,听着不时传来的枭白的声音,心情很好。
傍晚时分,方秋扬停下马车告诉众人今天在此休息,让夜陇他们帮忙烤些吃的,自己则让取来药材给枭白熬药。
虽然可以食用丹药,但不比汤药效果来的好,枭白昏睡的时候可以用丹药凑合,既然醒了就要认真治疗。
众人正忙碌升起篝火,正忙碌着,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声音在喊救命。
枭白有些惊讶,这地方荒无人烟,怎么会有人喊救命呢?和一旁的知鹤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朝声音来源处走去。
夜陇则停下手里的活看向方秋扬,等待指示,见方秋扬微微颔示意他跟上去,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上知鹤她们。
贺仁老头正靠在树干上休息,见此,对方秋扬道,“既然担心,何不自己追去?”
方秋扬盯着面前的药盅,“那个,没有恶意。”
这话听得贺仁老头摸不着头脑,“荒山野岭的,突然有人喊救命,可不是奇怪了,怎么说没有恶意呢?”
方秋扬看了荀卿一眼,见后者没什么反应,转而对贺仁老头解释道,“贺仁爷爷,那个已经跟了我们一路了,我本以为只是顺途,现在看来并非这样,那个不是人,是妖精。”
贺仁老头呆了一呆,求证般的看向荀卿,见他不否认,倏地笑了起来,白花花的胡子随着笑声抖起来,“秋扬啊,我这大半辈子过去一直很平淡,唯一的意外就是我的儿子儿媳死在了战场上,留我一人在世抚养知鹤,可是你的父亲和你让老爷子我知道其实我经历的并不算多,认识你们之后我去了许多地方,见了各种各样的人,现下居然连妖怪神仙都见到了,真是趣哉!老爷子我可是越来越舍不得这逍遥人生了喔。”
方秋扬见药已熬好,拿出一盏精致考究的白瓷碗,在药盅上覆上一层白纱,执起药盅,将汤药倒进瓷碗里,端起瓷碗朝枭白的方向走去,临了对贺仁老头笑笑,道,“爷爷,命有时,景有致,世间总逃不过一个命理,别忧心的太早了,您的命还长着呢。”
见方秋扬离开,贺仁老头嗤了一声,“臭小子,这是再说我是老不死呢。”又叹道,“明知逃不过一个命理,不还是在为她拼命争取?真不知是在作孽还是在造福啊,呵呵,我老头子就借你小子吉言咯。”
荀卿觉得有趣,“没人可以逆天而行,可你们人类总是在不可更改的命运前保持乐观,究竟是为了什么?”
贺仁老头抬头望着不知何时已经满天星斗的天空,道,“为什么?是在问为什么会这样活着么?我啊,在妻子去世的时候很伤心,差点也要跟她一起去了,可是看到当时还懵懵懂懂的儿子的时候,我又强打精神活了下去,为了照顾儿子;后来楸国和牧族有了纠纷打了起来,儿子参了军,儿媳也跟了去,却双双死在了沙场上,我看了看还在泥巴堆里打滚的孙女,咬咬牙,又活了下来。听起来似乎一直在为别人而活,我这一生是不是挺无聊的?”
“可是现在我并不这么觉得了,说是为了别人而活,反过来别人也在为你活着,其实每个人啊,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能够找到一路相伴的人,添一些欢喜烦忧,不是挺美好的事情么?世间百态说到底,就是人与人间交集产生的相互扶持,或是相互记恨的关系罢了,沉溺其中是谓俗人,游离之外是为圣人,但终究是人,不能逆天逆命啊。”
“虽是如此,人不可逆天,唯有开解自己改变面对命运的态度,高兴点挺好。”
荀卿笑道,“这就是您现在对生活的态度么?”
贺仁老头走到篝火前撕了一块烤好的肉,“嘿嘿,老夫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了,那时觉得自己能向天谋夺些什么,现在想来,既然能谋夺到,那说明你的行为在天的认同范围内,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和天相比,人还很渺小。不过,人寿再长不过百年,总要找些有意义的事想想,做做,不然浑浑噩噩的度过,不说别人会嫌弃,自己就觉得了无生意了。有时候想想,长生其实挺可怕的,拥有漫长的时间,真的能找到能全心投入,觉得不枉费光阴的事情做么?”
“是啊,”荀卿也走到篝火旁,随手拿了一串烧烤来吃,“长生其实挺无聊的。”
贺仁老头捋着胡须,他这是在质疑成仙的意义,并且面前这位仙君还同意这个说法,认真想来,他一凡人能和仙君坐在一起吃烧烤就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了,老爷子的小心脏啊……
平息下心跳,道,“那这些妖怪为什么要成仙,想要寿与天齐啊?”
荀卿没看出对方对于能和仙君“促膝而谈”的激动心情,蛇瞳微眯,透过篝火,似乎在看向遥远的彼方,道,“别人我不知道,而我之所以努力修炼,是因为她说害怕承担喜欢的人失去的痛苦,我想成为她喜欢的,又不想让她痛苦,所以我想要长久的性命。”
贺仁老头,“……”
得,无论是人是仙,一个一个都是情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