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南宫文轩痛苦成这个样子,眼神闪了闪,末了,仍是叹口气,道,“好吧,你若是真的觉得有什么转机,考虑后真的还想要挽回试试,就去吧。我之所以那么说,也是有我自己的私心的。”
“你有心成为心怀天下的王者,就不能顾忌儿女情长,帝王之道,不是绝心绝情之道,但它所怀之是天下百姓,所怀的情,是万物苍生,帝王的情,是孤独的情,若是有了除天下之外更重要的人,将天下与那个对自己最重要的人间权衡,得到的结果,终不会圆满。对你,对那个人,对天下,都是一种伤害。”
天下苍生,包括了世上所有人,也就包含了那个最重要的人,但是心中若是只装着这个人,就装不了天下所有人,有了偏颇,就没了平等。帝王处在高位,为众生所仰,失了偏颇,便有了反心,不利于帝王的治。
天下和重要的人之间,不是取舍,而是只能装下一个人的心,于天下而言,太小了。枭白私心里是想看到南宫文轩成为一个出色的帝王,所以希望他能舍去过往的情爱的。
但若舍弃不了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世上多了对恩怨痴缠而已。
南宫文轩满目怆然,“难道成为帝王,就意味着要抛弃普通人的喜怒悲伤么?帝王,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枭白嗤笑一声,垂眸踩着曾经紫竹林的浮土玩耍,手背在身后,丁香色的带也调皮的晃动着。
“南宫文轩,你前二十多年都是白活的么?一滴油入水,油还是油,一滴水入水,却再也找不见这滴水了。若众生是水,你这个国君和水又有什么区别呢?”
“帝王,本就取自普通人,却站在了比普通人更高的地位,拥有更广阔的视野,看到的更多,想要拥有的就越多……以至于把自己当一滴油。”枭白并不看南宫文轩,仰着脑袋看空旷的天,“胸怀天下比让你能怀个孩子压力更大,你现在就动摇了的话,不如就这样放弃许诺这个人间的阡陌盛世吧。”
“无论你怎么选择,你只要把答应我的事情完成就好了,剩下的,我只提醒你一句话‘不忘初心’。”
说完,枭白身形一晃离开了常家后院,将空寂留给了南宫文轩。他现在需要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南宫文轩不自负,他知道,想要、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阡陌盛世的人不止他一个,但他却是其中之一,他不想放弃自己的抱负。另一方面,他也自知挽不回薛暮芮,若是连给她的安稳生活都不能够,他究竟要有多废?
“站得高,看到的多,想要拥有的也就更多么?这就说,我要继续扶摇天际了呢……”南宫文轩轻叹道,不知道是释然还是无奈,“那么,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自己想要的天下,都不可以退缩。”
“不仅是许给芮姐姐的安稳生活,也为了百姓皆能安乐,扶摇千万里,我自展雄图!”
此话,是誓言,是许诺,是心酸的过往,也是为了激励未来的……一位孤独的帝王。
正常娶亲的步骤是男子骑着高头大马从自家出门,带着花轿去新娘家迎新娘,之后再抬着花轿会自己家拜堂。
因为薛暮芮一直是住在常傅家的,是没有新郎骑着高头大马来迎新娘的这一段的。本来常傅对这亲事充满纠结,薛暮芮虽然不会想要中途退婚之类的,但也不是什么闺中少女,对成亲这道仪式说不上热切,常筹看着两个孩子都这样,就算寻思是自己唯一的孩子,想要大办也没法提,所以对这件人生大事上,三人一致决定一切从简。
可常傅是菀竹城最有威望的夫子,为人师者,受人敬重,而薛暮芮在学堂帮忙,为人可亲,众人一听自家夫子要娶亲了,还打算一切从简,可都不乐意了,所以众人自组织起花轿,乐队,红毯,在吉时之前给常夫子造势,这下,常傅想要低调从简都不成了。
枭白在街上看到的,就是众人自组织起的迎亲队,正抬着空轿子去常傅家抬新娘。抬到新娘,再把常傅夫子哄上马,带着花轿在菀竹城转一遭,让整个菀竹城都沾沾喜气。
常傅在马上显得坐立不安,却因为众人盛情难却,没法从马上下来,心里却忐忑的不得了。
薛暮芮和南宫文轩谈话的时候他躲到了前堂,和他爹常筹一起接待来客,说到底,他是自己躲开那两人的谈话的,可是薛暮芮离开后院的时候直接去梳妆了,他想去寻,却被喜娘挡在了门外,说什么拜堂成亲前新郎新娘不得相见,所以,常傅并不知道薛暮芮他们谈话的结果,就本心而言他欣赏薛暮芮,也想要她成为自己举案齐眉的妻子,可如果她不愿意,或是临场反悔了,他也不会怨怼什么。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推上了马,薛暮芮被带上了花轿,别说话了,连面都见不到……
常傅夫子现在第一次觉群众的力量是多么强大,八卦和起哄这种东西真是可怕至极。
被起哄的人群扯着马匹绕着菀竹城走了大半圈,才又折回常家,可刚刚拜了高堂天地,新娘前脚刚被送入洞房,新郎就被众人拉住去喝酒了。
包括新郎的亲爹常筹在内的众人表示,成亲这一天是当事人最高兴的一天,也只有在这一天可以放肆的灌酒说话也不会生气,毕竟大喜日子嘛!
因此,谁说这天是人生最欢喜的日子?明明是被欺负还不能还手还口的日子!
常傅欲哭无泪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