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慧芳闭上嘴,坐到顾老太太身边撒娇。
早餐用到一半,门房跑过来传话,说是徐老太太、徐太太、徐家大小姐来了。
顾世钦不由攥紧了筷子,晚音居然也来了?
他鬼使神差地看向对面的妻子。大太太只比顾世钦小一岁,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出阁前是娇小姐,嫁了人养尊处优,一身华贵旗袍在身,乍一看也是牡丹花般娇艳的人。新婚那几年,顾世钦与大太太也有过一段甜蜜时光,直到那个雨天,林晚音似朵白玉兰,慌慌张张地撞到他怀里。
年轻时候荒唐,顾世钦想过纳林晚音做姨太太接到家里,但二十来年过去,顾世钦突然不想让林晚音看见他的妻子,好像看见了,林晚音就能想象他与妻子在一起的画面,就会,将他推得更远。
“请进来吧,一声招呼都不打,我倒要看看她们有何事。”顾老太太撂下筷子,讽刺地道。
大太太瞅瞅丈夫,仗着婆母与她一条心,坐在椅子上没动,二太太屁.股都离开椅子了,见此便也坐了回去。顾慧芳索性继续吃菜,女眷中,竟只有二房的顾宜秋离开席位,与顾家男人们一同去迎客。
顾世钦最先跨出堂屋门,一眼就看到了气势汹汹的徐老太太,与一身白衣眼圈泛红的林晚音,至于清溪,低着头跟在徐老太太旁边,小手拿着帕子挡住半张脸,未闻哭声,只是一个擦泪的动作,便叫人心里一疼。
小未婚妻哭得那么伤心,顾明严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徐老太太带着气来的,现在见只有顾世钦几个爷们出来接她,里面顾老太太等女眷竟稳坐不动,分明是瞧不起她,徐老太太火气更盛,干脆也不进去,就停在院子里,一把将三张照片朝顾明严砸了过去。
照片纷飞,陆续停在顾世钦父子脚下,男女亲.吻、拥抱的画面,在阳光下十分刺眼。
顾宜秋捂住嘴,亏她还在清溪面前替堂哥解释,他居然真的与沈如眉……
顾明严脸色变了又变,抬眼看向清溪:“我可以……”
他想说他可以解释,只是没等他说完,旁边顾世钦一个巴掌甩过来,“啪”地打在了儿子脸上。
徐老太太吓了一跳,林晚音难以置信地望向顾世钦,清溪也惊得手一抖。
挨打的顾明严反而最为平静,父子俩目光相对,顾明严忽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不再辩解,直接跪到了徐老太太、林晚音面前,低头悔过:“老太太,伯母,明严糊涂,在外留学时耐不住寂寞,谈过几次朋友,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自从回国见到清溪,我便誓从此只有清溪一人,明严之心,天地可鉴,请老太太、伯母再次我一次机会。”
徐老太太微微动容,活了这把岁数,徐老太太见过的事多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年轻时都有些糊涂账,如果顾明严真的能与外面的女人断绝关系,一心一意的对孙女,那……
“明严你起来,什么大不了地事值得你下跪!”
顾老太太终于出来了,手里拄着拐杖,目光阴狠地瞪着徐老太太。
大太太则心疼地抓住儿子胳膊想扶儿子起来,顾明严不肯配合,大太太想叫女儿来帮忙,一偏头,视线无意掠过林晚音的脸。大太太手一松,看看林晚音,然后她僵硬地转身,视线所及,是院中两棵白玉兰树。
本来家里是没有玉兰花的,好像就是丈夫从秀城订完娃娃亲回来后,才莫名其妙突然叫人移了几株白玉兰回家,自此常常对着玉兰树怅然若失,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丈夫不再热衷床.事,基本都是她主动,丈夫才敷衍一番。
女人的直觉,从来都是玄妙的。
大太太藏了快二十年的困惑,在见到林晚音的那一瞬,立即找到了答案。
她失魂落魄地转向丈夫。
顾世钦只看徐老太太:“老太太,明严在外混账,是我管教不严,但我保证,似今日之事,再无下次。顾家只会有清溪一个少奶奶,不会再有任何姨太太进门。”
父子俩诚意可以说很足了,给了徐老太太面子,然而就在徐老太太松了口气,就在清溪娘俩担心退婚不成时,大太太突然了疯,猛地扑过去,扯住林晚音胳膊朝顾世钦哭叫:“好个不让明严再娶姨太太,顾世钦你给我说明白,你到底是稀罕儿媳妇,还是想趁成了亲家,以后好方便勾搭这位亲家母!”
林晚音脸色大变,惊慌中又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丝难堪。
“你胡说什么!”顾世钦立即赶过来,试图扯开大太太的手,可大太太恨极了丈夫,更恨勾.引丈夫的林晚音,非但不放,反而动手打了起来。林晚音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女出身,哪曾与人动过手,竟挣脱不能。
母亲被人打骂诋毁清白,清溪急红了眼,见大太太抓着母亲的头,她若拉大太太母亲只会更疼,清溪急怒攻心,所有理智都丧失,全凭本能地扑过去,别过大太太的就是一巴掌,比顾世钦打顾明严那一下更狠更响。
所有人都僵住了,偌大的院子,鸦雀无声。
面对大太太渐渐疯狂的眼神,清溪怕了,眼泪不争气地往上涌,可她强忍着,同样狠决地盯着大太太:“是顾叔叔要报答我父亲的救命之恩,所以才与徐家定亲,是顾叔叔君子之风不忍背信弃义,所以才坚持履行婚约。我尊敬顾叔叔,感激顾叔叔对我们的照拂,但我从来没想过要高攀顾家,您也不用辱骂我母亲,今日我与顾家的婚事就此作罢,以后顾家是顾家,徐家是徐家,生死毫不相干!”
“娘,祖母,咱们走。”一手拉住头散乱低头流泪的母亲,一手拉住神色复杂的祖母,转身背对顾家众人的那一刹那,清溪的眼泪,终于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