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鸳便是那个可恶将芸娘主子害死凶手的女儿。
“皇上,奴婢多嘴了,奴婢多嘴了。”
芸娘,你在哪门子疯?
云雪鸳可是皇上的原配妻子,你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奴才,为什么失言与他讲这么多?就只是因为他刚才救了你么?
自古伴君如伴虎,再说,这是一个做不了主的君王,所有的事都是由苏后定夺。
当然,芸娘将此事告知皇上,自是有一番私心,她进宫这么久,早也听说云雪鸳虽贵为一国之后,却始终得不到皇上的宠爱与卷顾青睐。
“芸嬷嬷,那你家小姐呢?”
“三个月以前,就在皇上大婚之日,她嫁去北襄王府了。”
这个人是谁,东陵凤绝自然一下子就知道了。
一张清秀绝美的容颜便在他脑海里浮现。
在养心殿上,让相国爷当众红了脸孔,向母后进言那名不卑不亢的女子云定初,北襄王的正妃,相国爷的嫡出之女。
敢向他母后进言,是需要一翻胆识与勇气,所以,当时,他便多看了皇弟身边那名不能开口讲话文文静静的女子。
只是,没想到她身上有这样动人心魄的故事。
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候整治云琛?又为什么向母后进言将云湘柔嫁去巴蜀成为薄恒世子之妻,东陵凤绝当时就很纳闷,觉得此女子行为不可思议,那有将自己的同胞妹妹往火坑里推,可是,现在想来,恐怕从小她没少吃这些胞妹们以及姨娘们的亏。
而眼前这名忠心耿耿的老嬷嬷,为什么会进宫来,东陵凤绝已经了然于心,她进宫来是因为她从小护到大的小姐云定初。
难怪她做的膳食,母后从不给他吃,他甚至都不认识这号嬷嬷。
即是送去北襄细作的奶娘,母后让她进宫自是有一番深意。
“皇上,太后听说芸嬷嬷来了你这养心殿,刚才的事情她老人家也听说了,太后说,云皇后太不懂事了,怕芸嬷嬷被吓着了,特意赐了一碗参汤过来,太后说是给芸嬷嬷压压惊。”
某婆子端来一碗汤药,嘴里传达着太后的话。
“放着那儿吧。”东陵凤绝眉心一拧,淡然回答。
“太后说,得亲眼瞧见芸嬷嬷喝下去,不然,她不太放心。”
死奴才不走,一定得盯着芸娘喝了才成。
芸娘怕皇上为难,从嬷嬷手中接过了汤碗,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东陵凤绝望着芸娘将碗还给了太后派来的嬷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太后亲信拿着空碗离开,芸娘向皇上叩了一个头表示感谢。
现在,芸娘觉得眼前这名身穿黄袍的男子,没有其他王爷的威慑力,可是,却有着其他封王没有的善良与宽厚,还有仁慈,其实,温良如玉的他真的不适合做一代帝王。
“芸嬷嬷,对不住了。”
“皇上,别这样说,老奴承受不起。”
芸娘心里大为感动,以前,她只知道皇上性情温和,然而,从不知道他如此宽厚心善的一个人。
对于皇上关心与爱护,芸娘有些受宠若惊。
望着桌案前的灯火,东陵凤绝俊美的面容渐渐笼罩上了淡淡的忧悒。
“芸嬷嬷,朕想知道你家小姐小时候的故事,能否讲给朕听听?”
对于那名不能开口讲话,一对眼睛又大又圆仿若能说话的女子,内心深处,东陵凤绝充满了太多的好奇。
提起云定初,芸娘便无限伤感,清了清嗓子,她幽幽地道,“皇上,小姐小时候过得挺苦,主子临死前曾嘱咐过奴婢,无论如何都要保小主子平安长大成人,可是,老奴能力有限,夫人刚过逝不到一个月,相国爷便迎娶了刘氏进门,刘氏那可是厉害的主,把持着相国府所有人家务,她一直不喜欢小主子,虽没有正面出来为难,可是,总会在府里上上下下使一些绊子,天长日久,相国府的奴才们为了巴结讨好于她,见到奴婢们也都走得远远的,像奴婢身上有瘟疫似的,后来,相国爷奉命去江南巡察民情,看上了江南的一名女子,那女子便是相国府二夫人李氏,有了李氏后,小姐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她进门那一天,大夫人刘氏向相国爷吹了枕头风,说小姐了出生娘亲就没了,她是一个命不好的扫把星,还找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说小姐克父克母克兄克弟克姐克妹,说她命硬,与相国爷官运犯冲,相国爷一听之下恼了,便将小姐与奴婢赶去了住了偏院,从此后,小姐与奴婢的日子更为艰难了。”
说到这儿,芸娘心情有些沮丧,回忆总是痛苦不堪的。
要不是三翻五次拼死保护小姐,恐怕小姐早被相国府里的人欺负死人。
“最可恨的是,大夫人夜夜都会让身边人的给小姐端过来补汤,白天却不给食物吃,小姐的身体便被她‘补’成了一根竹竿,后来,二夫人李氏拿了一碗汤药给小姐,那药不仅掺了哑药,还有一些磨石的沙土,小姐的嗓子从此便坏了,再也不能开口讲话了。”
芸娘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腔,她眼睁睁看着李氏谋害小姐,却没有任何阻此的办法。
芸娘讲到这儿,东陵凤绝自然是明白了一切,本是嫡出之女,在娘亲被人谋杀后,在相国府的日子举步维艰,眼前的这位老嬷嬷不用说,在云定初的成长路上,付出多少的艰辛与血汗,他不难想象得到。
相国府大夫人不喜欢的女子,相国府上上下下好几百号奴才自是不会对她有好脸子看,说不定私底下还会恶整一下,再加相国爷又纳新妾,李氏二夫人似乎比大夫人更为歹毒。
人世间之事不如意之事十之*,可是,像云定初这种命运的,可能是找不到几个。
难怪云定初回娘家省亲后不久,就听说相国府中的二夫人李氏因偷人被相国爷抓奸在床,因无法面对夫君的怒气与质问,当夜就上吊悬梁自尽。
这事情背后的真相也许与云定初脱不了干系。
只是,那种歹毒的恶妇得到惩治是罪有应得,如若还活在这个人世,说不定会让更多的人受伤害,遭罪,死了也好。
“你家小姐真可怜。”绿萼听了一阵摇头叹息,还渐渐跟着芸娘落起了泪来。
在这深宫之中,绿萼与芸娘关系最为要好。
“绿萼,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绿萼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你跟我讲,一出生,你爹娘就没有了,所以,老奴才对你百般疼惜,每次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那可怜的小主子。”
提到自己的身世,绿萼宫女也是神情一片黯然。
她从小无爹无娘,可是,她没有欺负自己的后娘,以及不是人的兄弟姐妹。
这样说来,她似乎被这位相国千金更为幸运,入宫不到几天,因偷吃而被皇上所救,从此,心善的皇上处处维护她,后来又遇上了芸娘,把什么好东西都给她留着,她是一个幸运的丫头了。
听了芸娘所讲的故事,东陵凤绝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于那样一个命运悲苦的女子,母后居然选中她去北襄做了细作。
也不知道她在北襄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他的弟弟东陵凤真是一个被世人讥笑的残疾人,不问世事,整日以书为伴,她又不能讲话,过去肯定会遇到许多的事情,再说,想到黛筱悠悲惨的下场,东陵凤绝不够有些忧心仲仲。
“皇上不必为小姐担心,上次,小姐跟着北襄王来皇宫,老奴见她好像成长了不少。”芸娘感觉主子没有以前那么傻不啦叽的,她的一双眼睛深邃光亮,给她的感觉像是闪耀着说不出来的智慧一般。
“但愿吧!”东陵凤绝幽幽叹息一声。
不一会儿,他已经将碗里的煎饼全部吃完,吩咐绿萼为他再点了几盏油灯,因为听了云定初的故事,今夜,他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入眠了。
那就挑灯夜读到天明吧!
他让芸娘去休息,然而,芸娘却执意不肯离去,说是要报答他的救命恩情,他不休息她们也不会去歇着。
东陵凤绝不想因自己情绪不好而让眼前这两名可怜的奴婢遭罪。
让绿萼把灯吹灭,然后,与两名奴婢走出了书房,恰在这时,从屋梁上跃上几抹黑色的身影,矫健的身影向他们猛扑过来。
东陵凤绝一愣,芸娘与绿萼赶紧勇敢地接在了皇上的身前,将九五之尊死死地护住。
“来人,抓刺客。”
芸娘扯大嗓门吆喝一声,身后的男子是一名好皇上,她们不能让这些刺客将他伤了。
刺客们见到了芸娘,想起了主子给的那张画像,手中的利剑虽出了鞘,却在抵达芸娘颈间时收住了剑峰。
听到芸娘与绿萼的大叫声,值夜的护卫全都不知从哪儿涌了出来,全部拔出兵器将皇上死死护住,个个的眼睛紧紧地盯望着眼前穿着黑衣,蒙着脸身强力壮的武士。
见势头越来越不好,从墙上又跃下来数十名黑衣人,其中一名向同伴大喊一声“抓人,闪。”
一群人没有回答他,但已知道领的命令,个个挥剑与皇宫护卫勇猛厮杀,一阵刀光剑影,几名黑衣人冲上前,一把芸娘拽进了怀,见人到手,众黑衣人纵身跃上了高墙,迅速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见刺客跑了,一干皇上身后的护卫全部追了上去,却在皇上一声,“不用追了。”
个个把宝剑收回了鞘。
“芸娘,芸娘……”
绿萼大惊失色,嘴唇打着哆嗦,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群黑衣人前来的目的是为了芸娘。
双腿抖颤间,她哭着向皇上求情,“皇上,快派人追啊,芸娘那么苦,如今,又被刺客抓了去,呜呜……”
“不用了。”
东陵凤绝凝望着刺客们消失的方向,见那个方向的浓雾越聚越多,他的视线也变得隐晦,目光更是充满了诡秘。
“皇上……”
在绿萼的心目中,皇上是一名心地纯善的人,为何见芸娘被刺客抓走了,反而如此镇定不慌不乱。
“皇上,臣等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禁卫军领带着几十号人迅速从华清宫赶了过来,想必是苏太后知道了养心殿夜袭入刺客,特派最得力的禁卫军前来查看。
“嗯,不迟,朕没伤着,只是受了一点小惊吓,没事,你们回去吧。”
“皇上,太后要臣等严查此事,走。”禁卫军统领挥了一下手中的长剑,不再理会皇上,问了护卫们刺客是从哪个方向逃跑的,然后,带着自己的队伍迅速向着刺客逃离的方向火速追去。
因为芸娘被刺客掳走了,一晚上,绿萼都心神不宁,刚闭上眼,又被芸娘一身是血的恶梦惊醒,到了五更天,她便再也睡不着,然后,着了装又来到了养心殿,皇上还没起床,她就在养心殿前伫立着等候。
清晨,东陵凤绝醒来由太监们着装完毕,来到了养心殿,见到了正在打着磕睡的宫女绿萼,便伸手在她脊背上拍了一下。
正在打磕睡的绿萼一惊,赶紧睁开了眼,看是皇上,赶紧开口疾呼,“皇上。”
“听说你已经在这儿等候朕几个时辰了,还在担忧芸娘的安危了?”
刚翻开书卷,东陵凤绝便问出了声。
“皇上,奴婢担心芸娘啊!”
“不用担心,芸娘不会有危险的。”
东陵凤绝无法向一个宫女说出自己内心所想,见宫女仍然愁眉不展,他便将自己的一块腰牌拿了出来,递于绿萼,咐咐道,“如若你真怕芸娘会遇危险,拿着这个去卞梁城门口等候。”
绿萼不是傻子,听皇上说芸娘没有危险,便知道那拔掳走芸娘的人不是坏人,而拿了自己的一块腰牌,是想放芸娘轻松出卞梁城,绿萼兴高采烈地向皇上道了谢,急急忙忙便出了宫奔去了卞梁城门口。
她刚到城门口不一会儿,便看到了一辆马车迅速从宫里的方向驾了过来,驾车的是一名老实巴交的农民,国子脸,络腮胡,皮肤有些黝黑,身着穿着一套灰色的粗布衣衫。
“驾,驾。”左手抓住马儿缰绳,右手挥着马鞭,马儿便向他们这边迅速奔来。
‘奴。’,马儿停驻不前。
“差大哥,俺要出城去办点儿事,通融一下。”
国子脸上呈现憨厚老实的笑容,几位守城门的士兵一把掀开了马车轿帘,见里面坐着一位梳着髻,满面皱纹,头花白的老妇人,士兵很想将他们放过去,忽然,似想起了什么,又对老妇人多看了两眼,从怀中摸出一张画像,比照了一下。
绿萼看到士兵手中的那张画像,吓得魂魄都飞了,赶紧步上前,冲着马车上的农民大哥嚷道,“哎呀,哥哥,终于赶上你们了。”
农民大哥一愣,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子要干什么,只见她从腰间摸出了一块牌子,向一干守城门的士兵道,“差大哥,这是俺大哥,马车上的是俺娘亲,俺娘亲病了,俺们得了瘟疫,要到城外去找大夫医治,所以,差大哥,通融一下嘛!”见女子手指尖的绿色腰牌,农民大哥眼睛绿了,顿时喜出望外,而士兵们听说马车上的老妇人得了瘟疫,又见此女了出示皇上腰牌,赶紧单膝跪地,轻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绿萼便坐上了马车,农民大哥挥手扬起长鞭,马儿迅速向城外的方向飞速奔去。
苏太后派出的人马守在了卞梁城一天一夜,然而,却一直未曾见芸娘等人露面,后来有人进宫禀报,才说芸娘等人早已逃去了北襄的方向,苏氏问清缘由大为震惊,下了死命令,让禁卫军务必得把芸娘抓回来。
然后,她便怒气冲冲去了养心殿。
“儿臣叩见母后。”
苏氏紧紧地盯望着眼前这张有七分像先帝,三分像自己脸孔的亲生儿子。
“为什么要这样做?”
“儿臣不懂母后话中之意。”
“少给哀家装蒜,告诉你,今儿如若你不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哀家定活刮了你,你可知道如若掌控不了芸娘,咱们就没办法控制云定初,云定初对如今的大局又多么重要,你可知道?”
怒气腾腾地质问着儿子,与儿子之间,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大的火,不争气的东西,她都不知道要拿这儿子怎么办。
“母后,云定初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她对咱们这个时局怎么可能有那么重要,她从小生活的那么艰辛,母后,你一定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东陵凤绝出口的话只差没让苏氏气到吐血。
“妇人之仁。”
四个字,她几乎是从喉管里吼出来的。
“你怜惜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你这种妇人之仁,将会害了你我最终走向毁灭之路。”
“无所谓,反正,儿臣自小就对皇位不感兴趣。”
“啪”,苏氏气得胸口闷疼,一巴掌狠厉地甩在了儿子俊朗的脸孔上。
“来人,把皇上圈禁于这养心殿,如若他出这养心殿半步,哀家唯你们是问。”
刚走进养心殿的云雪鸳听到了母子俩的争吵声,再听到了苏太后最后的那句话,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扑了过来,跪在了苏后面前,大喊,“母后息怒,母后息怒。”
“你来做什么?”
现在的苏太后正在气头上,对这名只是仰仗其父亲威望才得以进宫的皇后自是不会给好脸子看。
“皇上,还不赶紧向母后认错。”
云雪鸳不想让皇上替君失去自由,虽说,苏后与皇上是亲母子,可是,她也怕苏氏最终因为怕儿子的懦弱与无能会丢失天元皇朝她辛苦谋算得来的江山,然后,至儿子生死于不顾,她是一名母亲,同时,她也是天元皇朝的太后,双重身份,也就决定苏后不可能与一般的女子一样。
云雪鸳虽不是太过于聪明,但,绝对不是一枚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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