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坛榕身为宰相孙女,又是一副好.性.子,赴公主春宴自然不会没有同伴,除了温家另外几位小娘子,一起的还有一位高十六郎高寅,正是高献陵的幼子,虽然和卓昭节同岁,但从五夫人那边论起来却比卓昭节长了一辈、另一位出身邵国公府的慕三娘子,闺名空蝉,小字婉音,生得蛾眉凤目、皓齿朱唇,她也是如今太子妃的侄女——温坛榕介绍到最后一位小娘子时,却见这小娘子先起身向宁摇碧行了一礼,道:“九哥,你也在这里?”
这小娘子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粉面朱唇,柳眉杏眼,穿着姜色上孺、紫绮罗裙,系豆青宫绦,绾着飞仙髻,钗环用碧玉,秀美宜人,眼神柔和,观之可亲,只是宁摇碧见着她便露出厌烦之色,淡淡的道:“本世子不在这里,莫非你青天白日的魇着了么?”
场面顿时一窒,这小娘子也一噎,卓昭节心下诧异,不过看温坛榕等人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温坛榕含笑圆场,道:“卓姐姐,这是宁家的姐姐,排行第十。”
宁七娘暗松了口气,借着她的话题道:“我叫娴容,字缓缓。”
“我叫昭节,字初岁。”卓昭节这才恍然宁摇碧为何对这宁娴容态度恶劣——宁摇碧不止一次亲口说过,宁家大房、二房之间的矛盾,虽然她心里是偏向宁摇碧的,但现在当着人前也不好太过无礼,客气的点了点头,与宁十娘彼此见礼。
这样彼此认识过了,阮云舒也恰好与一个修眉长目的紫衣少年一同折回来,一眼先看到宁摇碧,都露出讶色,双双上前给宁摇碧行了礼,宁摇碧仔细打量他们一番,才慢吞吞的说了不必多礼——只是眼神闪闪烁烁,不住往他们身上打量,阮云舒与那紫衣少年都被看得莫名其妙,皆知道宁摇碧是满长安都出了名的没事找事,均想:这纨绔今儿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而不是和时五、淳于十三一起在义康公主附近的席位上?
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东张西望了一番,都觉得这京中三霸莫非改了主意,这回春宴要拿自己这班人下手了吗?另外两人是不是埋伏在了什么地方?
阮云舒心下存疑,被温坛榕提醒才现卓昭节,忙招呼她,又介绍那紫衣少年乃是温家小四郎,即温坛榕的兄长温柏,温柏性格飞扬跳脱,见礼毕,就笑着问温坛榕:“这位卓娘子,是不是你说的那位卓娘子?”
温坛榕微笑道:“还能是哪一位卓娘子?”
见卓昭节似不解,温柏就解释道:“这两日,六妹她一直说在阮表叔家遇见到一位从江南才回长安的卓娘子,堪称国色天香,所以咱们家上下都惦记着想要一睹芳容。”又笑道,“虽然知道六妹从来不说谎,但今儿见着也觉得不虚此行了。”
卓昭节不禁掩袖嗔道:“温妹妹就爱说笑!”
——她这儿连笑带嗔的埋怨了一句,宁摇碧脸色早就阴沉了下来,目光极是不善的盯住了温柏,温柏一惊,顿时就笑不出来,讪讪道:“世子今儿也坐这里吗?”
宁摇碧冷冷的道:“怎么你很不希望本世子在这里吗?”
温柏不由一噎,温坛榕忙圆场道:“看看那边的铜漏,春宴就要开始了,咱们都先入席罢。”
卓昭节也暗扯了一把宁摇碧的袖子,这才让宁摇碧脸色稍缓,与她挨着坐了。温坛榕虽然是圆场,但说的也是实话,片刻后,果然一队彩娥手捧金盆、穿花蝴蝶也似的上来伺候客人们浣手,接着又有侍者呈上每席四色凉菜,又将扶芳饮撤下,换上数种美酒,有不能喝酒的,则换了酪饮。
接着一队队乐师入林,三三两两的寻了地方坐下,调弦试音,为开宴作准备。
这种规模的宴席,卓昭节还是头一次参加,又是公主为主人,来往皆是官宦勋贵、不乏宗室中人,心下也十分的好奇。
但见乐师就位后,远处林苑入口的地方传来一声清越的钟声,惊飞林中鸟雀无数。
宁摇碧见卓昭节面有讶色,偏头轻声解释道:“这是闭苑钟,钟声响起,苑门关闭,也代表开宴了。”
他话音未落,乐声顿起。
散布在怒春苑各处的乐师星罗棋布,一同演奏起迎宾之曲来却煞是和谐,乐声渐渐在整个苑内汇合,衬着不住被惊飞的林雀,队队彩娥侍儿穿梭,自然而然就让人想到“盛世太平、歌舞升平”之类的字眼来。
让卓昭节遗憾的是,温坛榕等人挑选的这处地方,义康公主等人并未经过,只遥遥望见公主仪仗的翠盖从远处林间丛上逶迤着过去了。
宁摇碧看出卓昭节的遗憾,低声笑着道:“你想看义康公主吗?这不难。”
卓昭节微笑着道:“也不是……就是以为公主会从这里走的。”
“你才到长安,如今还好奇,过上些时日,宫中赐宴、皇后召见,见到皇子王孙的机会多了去了,到时候怕你就只会嫌麻烦了。”宁摇碧试着调侃了一句,见卓昭节只抿嘴一笑,心下大定,暗道这次卓昭节莫名其妙的翻脸应该是过去了……心下到此刻才真正放松下来。
公主之宴,自然离不得奢华二字,随着乐声,一道道精制珍馐流水也似的上来,熊掌鹿尾、驼峰鲸脍,这些菜肴固然对常人来说稀罕,但对今日赴宴中的大部分人来说倒也不至于希奇,卓昭节寄养外家,受游若珩、班氏年老喜清淡的影响,虽然她不挑剔,但关中菜肴,比起江南实在油腻了许多,略动了动箸就没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