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黯的朋友并不多,今日是太中大夫郑当时约他来此小叙,同座的还有旧年好友光禄勋大夫王恢以及府衙的姚尚。
几人刚才正在谈论着本次天子终南山秋围的各种传闻,虽说为臣者不该私下妄议猜测圣意,但这么小范围的议论几句总是难免的,毕竟天子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事关每个朝臣的利益。
看见钱掌柜过来,几人停止了闲谈。汲黯摆了摆手,示意钱掌柜无须多礼。邻座的几个书生也是认得这长安令大人的,这时离座而起拱手对他表达敬慕之意。
汲黯也拱了拱手算是还礼。转头对同座几人说道:“天下承平,勋贵之家骄奢安逸之风日盛,仆从纵横街肆,多有不法之事生,欺凌为恶屡见不鲜。似此下去,为患实多。唉!府衙之内力量终归还是太薄弱了,顾不过来啊……。”
郑当时点了点头,与王恢对视一眼,都对汲黯的忧虑深有同感。议论几句,未免气氛有些沉闷。
姚尚见此情形,欲加以开解,端起手中茶盏,轻轻嘘了一口清香气,不由赞叹道:“此茶确实是饮中佳品,三盏入味,可以解忧矣!诸位大人何不暂且放下忧国忧民之心,且休闲半日,以解案牍之劳形?”
王恢哈哈大笑:“还是姚师知道你家老爷,他处在那个位置,确实担的责任太多了!是该劳逸结合,抽时间好好放松一下了。”
原来姚尚以智闻名,虽然只是一个吏的身份,但那是因为他感念汲黯早些年的知遇之恩,才心甘情愿追随。否则,以他的能力,早已也做到郡县之职了。
汲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微微叹息道:“是啊,这几年要不是姚师帮我处理大量的繁琐事务,随侍身侧时时提醒,想必局面会更加不堪吧!”
姚尚连连摆手谦逊几句,表示当不起如此厚誉。他们几人关系既是知交,自然无需那些俗气的客套,点到即止就好。
随之话题一转,又谈论起今天所品尝的新茶来。
“钱掌柜,你们这种梵雪楼独家的茶叶确实不错。听你刚才说, 三天后会正式大量售,此话当真?”郑当时捋着颌下须髯问道。
钱掌柜连忙点头道:“回郑大人的话,正是有此打算。只因新茶制作繁复,火候极难掌握,一批好茶,要好几道程序方可完成,人力物力自不必说。唉!其中的艰辛就不说给几位大人听了。”
钱掌柜按照元召的嘱咐,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只是老脸有些红起来。
这几人都是正直的官员,都有着一颗相同体恤民力之心,听到此物制作如此艰辛,不由纷纷点头叹息一番,难得之物果然是来之不易啊!
钱掌柜忍着笑回头看看不远处的元召,见他侧耳倾听着对自己挑了挑眉毛的样子,对接下来的忽悠有了很大的信心。
果然,那曾经出使过外邦的王恢开口问道:“那,请问掌柜,此物出售的话,定价几何呢?”那三人也抬头看着他,一副很关心的模样。
钱掌柜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面带了无奈之色:“本来我们梵雪楼也就是小本经营,研制出了这种新茶,只是打算作为一种尝试,给老客户们喝喝看。谁知道天赐福音,那日不知怎么的就被长乐宫的老祖宗喜欢上了!宫中总管特来专门采购。你说说,从此以后这茶顶了个御制贡茶的名头,我们梵雪楼那是不能出一点差错了啊!所出茶叶必须要是对得起这个称号才行,否则岂不是给窦太后老祖宗抹黑吗?诸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几个人听了个一头雾水,问你茶叶价格多少银子呢!怎么又扯到窦太后那儿去了啊?
不过,他这些话倒不是胡说的,除了姚尚,其余三人都曾经参加过窦太后赐宴,就是在那时他们才第一次品到这种清茶滋味的,自是知道窦太后确实对这种茶叶的喜爱。
钱掌柜似是早已料到他们的疑惑,面带笑意示意别急,接着说下去:“所以说啊,制作起来要求就高喽!那可是棵棵精选,层层把关啊,梵雪楼出品的茶叶绝对精品,对得起贡茶称号。因此,王大人所问的价格嘛……。”
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刚要说出一个想好的高价来。
“价格自然就会高一些,这样才能保证以后的持续供应。嗯,大约五两银子一斤吧。”
钱掌柜本来想说是十文的,这个价格已经往高了说了。听了此话,一下把自己口中要说的话就咽了下去,差点连舌头也咬了!他艰难的转过脸,目瞪口呆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边的元召。
而正喝了一口茶进嘴的汲黯就没忍住,噗的一口全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坐在他身边的姚尚连忙给他拍打后背理顺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其他几人也好不了那儿去,被元召这一口价惊的不轻。
汲黯也顾不得去训斥在一边抽搐着脸不知道什么表情的胖胖掌柜了。他手指着元召,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呛得有些颤抖:“你、你、你这小娃儿,乳臭未干信口雌黄!哪有这么贵的离谱的价?想我等官员一月之俸禄还不够喝你茶叶的钱!真是岂有此理。今天不分说个明白,看我不好好替你家大人教训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