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召手上用力,压住了又欲愤然起身回击的主爵都尉大人,对他灿然一笑。轻轻的说了一句:“放心!今日,我会让他们全部一败涂地的。”
汲黯愣了愣神,与郑当时对视一眼,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足底气。再回头时,却见尚书令整了整新做的朝服,迈步回到原位。
大汉尚书令,食邑八千户的钦封国侯,刀斩匈奴左贤王的传奇英雄,这样的身份已经足以站立在含元殿上,指点江山了。只是大多数人都被他的年纪所误导,还没有真正认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从现在开始,在帝国的天平上,所占的重量将会越来越重……!
“我说你们是碌碌之辈,是有理由的。想我大汉高祖皇帝,历尽千辛万苦,与诸位先贤打下这锦绣江山。其中的艰难,想必这大殿内外的每一个人,无论有无智识,应该都听自己的祖辈讲述过……。”
含元殿很空阔,虽然朝会聚集了几百人,但依然显得宽敞。殿外秋雨未歇,冷风夹杂了雨点,敲打着檐铃,声声响过,岁月漫漫。
淮南王抬起头来,他看到很多人和自己一样,都朝那少年站立的方向看过去。他不知道元召为什么会说这些,也猜不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开始蔓延上来。这无关敌友对手,无关爱恨情仇,那是一种共同的家国情怀!
“……我们今天之所以能够平静的在这含元殿中筹划天下大事,甚至议论、争执。这里面包含着高祖皇帝一辈人付出的鲜血生命,包含着文、景两位先帝的忍辱负重和励精图治。正是大汉开国这七十多年的大展,才迎来了今天的盛世开端。所以,在这样大好的局面下,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浪费时间,在这里喋喋不休地为一些私人恩怨,而耽误这千年难遇的盛世机遇!”
元召说话的声音开始高昂起来,带了深深的感情。有许多人受到感染,心态也开始悄悄的转变。皇帝忍住了击掌叫好的冲动,面上有微微的潮红。元卿所言,正和朕心也!
“元召小儿!休得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军国大计,自有天子和朝堂重臣裁酌,关你这小儿何事?哼!难道你这么小的年纪 ,还能想出什么有益于我刘氏大汉朝的策略不成?真是杞人忧天,可笑哇可笑!哈哈哈!”
河间王刘君武四十一岁,是个粗豪的大汉,他打断了元召的话,以轻蔑的眼神瞥着他,嘴角满满的不屑之意。
刘君武特意把“刘氏大汉朝”这几个字咬的很重,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他得意的讽刺元召这几句,以为有很多人会随着自己一起嘲笑起来,然而,寥落安静之中,只回荡着他自己的哈哈大笑,显得有些奇怪。
等到刘君武觉得不对劲儿,自己住了嘴,有些呆愣的四周瞅瞅,却现有很多人在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儿在看着他。怜悯、嘲讽、鄙视……不一而足。
殿内天色阴暗,御座之上的皇帝脸色有些看不清,不过想来这会儿应该有些黑。从高祖皇帝那会儿,坐上这个皇帝位子,老刘家对外的口号就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就是为了收买人心,巩固政权着想的。
前朝强秦,家天下,始皇帝以为可以传二世、三世、四世……以致千万世!可是,最终二世而亡,这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世界上有些事,虽然实际上就是那么一回事儿,是你刘家的江山不错,但你不能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啊!要遮上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美其名曰,共治天下!因为,自古以来的读书人就吃这一套嘛。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几位老谋深算的诸侯王对视一眼,无奈叹气。开局不利,河间王这一句话,就在群臣中失去了很多同情分。
“河间王说的话,只不过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想法而已。听闻君武王爷自小喜欢舞枪弄棒,胸无点墨,先皇曾经多次因为此事循循劝学,却不见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元召针锋相对的回了一句,不待这位四肢达头脑简单的王爷怒,早已不去理会他,自己又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听闻贤者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元召虽年幼,也是生活在大汉的一分子,无论是为人为己,都有义务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这片盛世江山添砖加瓦,当然,我做的还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还很不够……。”
殿内无声,年轻的史官执笔挥毫在奋笔疾书,务求不落下一字一句。御座上,雄心的帝王眼睛越来越明亮。而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野心勃勃的人有着无由的失落。
“……而你们这些诸侯王们呢?流着皇家高贵的血脉,掌握着巨大的资源,役使着帝国的土地和百姓,吸取着国家的营养。多少年来,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奢侈和欲望尔!昧心自问,你们,又为这个国家和这片土地做过什么呢?!”
铮铮之言,如利剑,如刀锋,诛心之语,毫不容情!人生如逆旅,本来皆过客,轮回这一次,虽三千无量海,亦可搏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