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作恶过的酷吏被押赴长安闹市明正典刑,在宣布完他们的确凿罪状后,当众斩,以明天子公正之意。
三十颗血淋淋的人头,成为一个标志。今后的廷尉府再也不敢狐假虎威,以皇帝的名义胡作非为了。几千蒙受过冤屈的臣民,在未央宫外伏阙叩谢天恩,感谢皇帝陛下明辨是非,为民除害。
皇帝坐在含元殿龙椅上,听着远近传来的感恩戴德之声,心中有些感慨。那些案卷中的斑斑血泪,冤情似海,他都曾经亲自看过。长安尚且如此,天下郡县可想而知。执法之重,果然是关系到社稷安稳的头等大事。元召在博望苑中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一点都没有夸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简单的几个字,说的真是太对了。他已经亲自把这句话书写在了御案旁,以便经常看到,时时警醒。臣民心中的不平之气,绝对不能淤积。这就如同治理洪水泛滥的江河一样,宜疏不宜堵,常疏理则上下通畅,政通人和。一直封堵,则天子朝堂就会与民众脱离,各自离心,久而久之,就离着大乱不远了!
元召以不久前治理洪水的经验,归结为沟通朝堂与民间的道理,皇帝对他的话深以为然,因为,前鉴不远,强大秦朝的败亡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让欲有一番大作为的刘彻又怎么能不悚然心惊呢!
就是在这次大朝会上,皇帝同时宣布了一项新的任命,朝廷设立了一个新的官职,司隶校尉。
这是皇帝为了增强监察权而特别增设的一个机构。品级并不高,但手中的权力非常大。皇帝亲自授予特别的节钺,对于普通的低级官吏,可以有先斩后奏之权。
而司隶校尉最让人吃惊的地方在于,它有一千名编制的司隶兵,可以职掌督察百官以下及京师近郡犯法者。这其中就包括廷尉府。如果仔细的想一想,也就是说它的职权范围,可以监督到下至各州郡国,上至皇太子、三公九卿,甚至包括皇太后,其权力之大,令人惊叹。
司隶校尉的主官直接受命于天子,以天子令奉使考命诸官。因此,可以无所不查,无所不纠。这个重要的主官人选,令所有人瞩目。
并没有让人等很久,几天之后,大汉司隶校尉就走马上任了。看到那张英气勃勃的年轻面孔,走进这处位于朱雀门一侧的新署衙时,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原来是他!
司隶校尉署的布置很简单,开衙之日有些冷清,没有什么同僚来祝贺什么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儿,将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属官们都是些从各处挑选来的新面孔,虽然来历不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年轻。
名叫终军的新任司隶校尉,抬头看了看有些简陋的大堂,心中豪情万丈。从待诏金马门的普通书生,到今天踏进这重要的朝廷核心机构,他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而已。
当初,有个少年,从齐鲁之地奔赴长安,西出函谷关时,守城关吏曾给他备下可以回程的符信,少年问:“以此何为?”关吏答:“这是作为回来时的凭证。”少年说“大丈夫西游,如不成功,绝不复还!”。弃符而去,勇往直前!
后来,这个少年,以孤弱之身出使南越,天子问策。少年说:“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豪言壮语,流传天下。
而今,这个少年也终于成长为国之重臣,责任在肩。在此刻,毕生追随元召的信念是如此坚定。他回头遥遥的对送他来上任的尚书令恭敬的躬身长揖后,转身走了进去,步履无比坚定。
元召骑在马上,在宫门外静静的看着终军走上这个更重要的位置,心中有宽慰更有喜悦。历史的轨迹终究还是因为自己而改变了许多。
终军本来在两年前就应该已经死了,死在南越国的暴乱中,世人谓之“终童”,可谓是天妒英才,半路夭折,令后人扼腕叹息。而因为自己的参与,避免了这种遗憾。
还有窦婴、灌夫。他们本来在这个秋天和冬天也会相继的身死族灭,而现在看来,这个悲剧也许永远不会生。因为,罪魁祸田玢已经死去了……。
相比起朝堂搏杀、战场策马所取得胜利的那种酣畅,也许,一些人命运的改变,才是自己最为暗中欣喜的事情吧!元召嘴角轻扬,笑着拨转马头,在朝霞中渐渐的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