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仿佛听出了语调中的浓浓疼惜,却一点不敢认为这是真的。
她只当自己多心了,强忍住剧痛笑起来:“我不都和你说了吗?在外面等着我就好,你怎么非要见血!”
墨漓不语,徐徐走近,坐在了百里九歌身边,顺手将她手里的瓷瓶拿过,似责怪道:“为什么总是弄伤自己……”轻揽了她的身子,“你靠着我,我给你上药,疼了就咬我,别忍着。”
百里九歌一怔,忙道:“这不行,我怎么能把你咬伤呢!都说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你不用这么严肃对待!”如是说着,自己却严肃了些,“墨漓,谢谢你这样在意我,我真的很感动。还有,刚才那会儿我实在太失态了,现在想着都觉得那样的人根本不是我嘛!你说我也真是的,这段时间越来越反常了,也总觉得
再也无法像从前那么恣意妄为。”
“为什么?”
“啊?”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改变?”他轻声问着,细致的给她上了药。
这一刻百里九歌仿佛忘记了药粉的疼痛,因着被墨漓一语问穿了心思,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终是洋洋洒洒的笑答:“因为我在意你啊!”
墨漓身子微颤,倒着药粉的动作如初。
“墨漓,有道是关心则乱,我在意你关心你,原因很简单,就是这样不是?”
她唇角的笑容再度如往日一般张扬恣意,明媚如霞,却添了一分娇憨可人,就连爽朗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多了几丝甜意。
“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了,药都已经上好了,纱布在那里,我自己包扎了麻烦你替我打个结。今晚的晚饭我就不做了,明天补给你们!”
墨漓不语,却在百里九歌伸手拿纱布时,先将纱布拿到手,按住她的身子,替她包扎伤口。
他的动作徐缓、轻柔,却让百里九歌无法违抗,只得乖乖的任墨漓为她包扎好伤口,那修长好看的十指最后将纱布打好了结,接着又体贴的拢上百里九歌的衣衫。
他柔声道:“往后别回房了,都睡我这里吧。”
百里九歌讶然,“那你睡哪里?”
“也是这里。”他说的清淡、肯定、顺理成章,“你既是我妻,与我同塌而眠,天经地义。”
百里九歌不由的感到意外,墨漓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了?
“那就……好吧!”反正睡哪里不都一样,睡这里还方便照顾他。
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却是没注意到墨漓的眸光在这一刻暖如朝阳,温柔如水……于是这一晚,御风三人忙碌的把百里九歌房里的东西都搬到了墨漓房中。而百里九歌,原本坐在桌子旁想多看一会儿御风等人操劳的模样,可因为白日里实在太累,最后沉沉的睡在了墨漓怀中,都不知道
是什么时候被他抱上床的。
更无奈的是,第二日,她也不能避免的起晚了。
醒的时候,身旁已经无人,百里九歌拖着受伤麻的手臂起身,穿戴打理妥当,出门时正好碰见御雷。
御雷顶着一张笑哈哈的脸,打趣道:“日上三竿了哎!世子妃你怎么这样能睡啊?”百里九歌瞪他一眼,嗤道:“油嘴滑舌,明知故问!我没时间跟你扯淡,帮我转告墨漓,我要去街上联络我在丐帮认识的几个好兄弟,请他们帮忙将我大姐和二娘转移走,再请他们查查墨漓身上的阴阳咒到
底是哪个混蛋弄的!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个混蛋揪出来逼他给墨漓解咒!”
御雷不着痕迹的眸光微变,故意压低了声音调侃起来:“世子妃对世子殿下的事情可真上心啊,世子妃你就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喜欢我们世子殿下?”
被说中了心思,百里九歌脸一红,嗔道:“是又怎么样,喜欢就是喜欢,我敢作敢当!”挥开御雷那张笑面虎般的大脸,“行了别挡道了,你自己玩去,我这就出门找丐帮的兄弟去了,记得替我转告墨漓!”
“噢,行吧。”御雷笑得阴阳怪调,望着那艳红的身影渐渐远去。
可令百里九歌没想到是,自己刚踏出世子府的大门,都还没走几步,迎面就见一群宫里的太监聚了过来。为的那个,百里九歌见过好多次了,几乎每次来传圣谕的都是他。
乍见彼此,那太监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嘲热讽的说明了来意……午时昭宜帝要在明瑟殿设宴,请世子和世子妃务必参加。
百里九歌无语至极,昭宜帝,这是算准了时间不让她去办事不成?时间太紧来不及,没办法,只好明日再去找丐帮的兄弟了……只但愿,宫宴上千万别再生什么变故!
巳时一刻左右时,百里九歌扶着墨漓上了那描着昙花的雪白锦缎马车,车内幽幽的昙花香气清雅宜人。
驾车的依然是御风,待两人坐好了,他挥起鞭子,策马行进,一边朝着府门口立着的段瑶使了眼色,让她别太担心。
此去明瑟殿,殿中的布置不同于上次。
上次夜色浓郁,周围昏黑,唯有那一殿灯火通明,明亮烛火形成的逆光阻碍了视线。
而这一次,借着中午的艳阳,百里九歌清楚的将明瑟殿的全貌看在眼底……雕梁画栋,珠帘玉珏,梁和檩上用的是和玺彩画绘着繁杂的工王云,沥粉贴金、金碧辉煌。头顶那一轮藻井上雕镂盘桓着一百零八条青龙,正前方簇拥在龙椅周围的十二盏莲花灯此刻全数燃着,灯油中添
加的旃檀香熏得满室烟雾缭绕。
百里九歌不由冷笑。大商,果真是纸醉金迷、奢华的没救了!
她拉着墨漓落座,无视周遭人鄙视嘲弄的目光,只顾和墨漓聊起自己从前到过的地方,只希望能让墨漓听不进周遭的窃窃私语。
聊了好一阵子,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原来是昭宜帝携着元皇后和萍贵妃来了,想来定是萍贵妃被打入冷宫后,昭宜帝下令将她接出来。
众人跪地、拜服,百里九歌也只好无语的拜了,一仰脸就和百里青萍妩媚邪腻的目光交错,懒得多看,转过脸去,却不想竟然又与对面席位上的百里紫茹和百里越对视上了。
真是冤家路窄。
一群庸人!
索性低下头看脚下那纹样复杂的不能直视的红地毯。
过了一会儿,听见上座的昭宜帝缓缓叹惋。
“如此良辰美景,若是‘他’还在,该有多好……”
满殿中人顿时静的鸦雀无声,这安静的诡异的情况,引起了百里九歌的注意,抬眼望向昭宜帝。
这会儿香炉里的旃檀香燃得正烈,昭宜帝的身影,在袅袅浓烟中显得不大真实。可声音,却是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
“快十八年了啊,直至今日,朕还是不能忘怀那日的事情。那日,若不是百里啸,朕岂有命活到今日!可百里啸却……”喟然长叹,似是悲痛到极致。
群臣也像是配合昭宜帝似的,纷纷哀声叹惋,一个个面色忧郁,有几个甚至声泪俱下,这般望过去,满殿一片悲痛,却不知几个是真心,几个是假意。
倒是有人痛心的叹道:“当年百里大将军一人一枪,独闯燕国军营救了陛下回来,堪称英勇无匹。奈何天妒英才,终究是寡不敌众,浴血救出陛下后便牺牲了。想想那日的事,太教老臣交臂历指。”
百里九歌望向说话的人,竟是殷左相。这人的真心她不怀疑,倒是那个百里啸究竟是什么人,竟让殷左相这般景仰爱戴?
等下……百里啸,也姓百里?可为什么自己在奉国大将军府的时候,从来没听人提过这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