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看了段瑶一眼,却现段瑶正用一种吃惊的眼神盯着勾魂娘子。
“司命夫人?”百里九歌疑问。
段瑶回神,带了带百里九歌,一同登上这破败的祭台。百里九歌望见脚下的石砖上用古老的篆体刻着“舞雩”两字,这才知道,原来这里就是姒珑口中祭祀求雨的舞雩台。
段瑶问着:“你……便是罂粟谷的勾魂娘子。”
勾魂娘子轻应了声。
接着段瑶出口的话,令百里九歌大惊。
“像……真像,勾魂娘子,你的容貌,与先皇后有七分相似。”
百里九歌惊了。容貌与先皇后相似,难道勾魂娘子是先皇后的亲戚?
勾魂娘子却是平静的,像是自嘲般的一哼:“是么?”
她看见了百里九歌怀里的衿儿,沉吟片刻,说道:“这是你的女儿吧,如今圣女一脉有了继承者,故人们的在天之灵也能宽慰些。”百里九歌拍着衿儿,诚恳道:“其实我只想让衿儿做一个普通的孩子,不想让它承受那么多,她的未来与我和墨漓的未来是联系在一起的……要是姒珑仍活着,给墨漓解咒了,我也不用害怕衿儿长大会
记不住墨漓的样子……”
段瑶和孤雁心中一酸。
勾魂娘子却瞳孔缩了缩,喃喃着:“姒珑?”
百里九歌说:“我此来东海滨,就是受了她的嘱托,她临终前让我将她的骨灰撒入东海。”
眼前的女子娇躯巨颤,眼底顿时支离破碎,唇中逸出连声呜咽:“姒珑……珑姨、珑姨?”
百里九歌一惊:“勾魂娘子,你管姒珑叫什么?”
她急切的想要问清,可是勾魂娘子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踉跄了三步,梧桐叶打着旋落了她满襟。
“珑姨竟还活着,这么多年了,原来她还活着……”勾魂娘子恸然而泣,“这该是多令人开心的事情,可我知道的晚了,终究是没能再见到珑姨……”
百里九歌颤了颤,脑中闪过一道不可思议的想法,她惊道:“勾魂娘子,你是不是……雩风公主?”
段瑶因百里九歌的猜测,也是惊愕,“雩风公主?”旋即明白了什么,苦笑起来:“是啊,与先皇后生得如此相似,看年龄,也唯有雩风公主一人了。”
“原来你也还活着。”百里九歌只觉得舌尖刺痛,当说出这句话时,喉中有些哽咽。她仰脸,望见的是梧桐叶乱坠如雨,眸子被酸风吹得辛酸无比,“夏舞雩,你可知道?姒珑直到死去之前都还流着泪和我讲你的事。她以为你死了,你以为她死了,可事实却是你们都带着家破人亡的记
忆,痛苦的活着。”
段瑶不禁悲叹,眼中落泪。她也是一样,以为姒珑早已不在人世,待得知昔日好友仍活着时,彼此间的立场又变得那样尴尬。
到最后,她终于再见到姒珑了,可看见的却是一捧灰烬,静静的躺在那小小的木匣子里……
百里九歌将木匣子拿了出来,递向夏舞雩。她想笑着说话,可勾在唇边的仍旧是苦笑,“夏舞雩,这是姒珑的骨灰,她是你的师父,你们情同母女,你便替我完成她最后的心愿吧。”
夏舞雩颤颤的接过木匣子,当握紧这已经被百里九歌的体温煨暖的褐木时,眼中淌出两行清泪。
她没有失态,静默的转身,朝着东海滨走去。风吹乌,在脑后扭曲成一个妖魅诡谲的姿态,远远的传来她悲戚的吟歌。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依稀是过去很久很久,百里九歌见夏舞雩立在海边不动了,才举步走了过去。
姒珑的骨灰已被撒入大海,此刻的夏舞雩,正遥望着海平线,慢慢的坐在了礁石上。
段瑶将衿儿抱过来,鼓励的睇了百里九歌一眼。百里九歌便行到夏舞雩的身旁,也来到那块礁石上,大喇喇的坐了下去。
从前常听师父说,七花谷中人大多是在俗世中活得不如意的,隐姓埋名,连成一脉,如不是彼此间特别相识的,别说是各自的来历,就是名字都不知道。
百里九歌也从没有想过,花谷七宿的姐妹里,竟有人与自己一样,都是这片故土之人。亡国公主和亡国圣女,两个曾经身份对等的人,此刻这样肩并肩的坐在礁石上看海,这样的境遇,百里九歌又何曾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