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凛冽的寒风中,衣衫单薄的小金子更加瑟瑟抖,他用脏兮兮的手背擦了下鼻涕,眼神依旧倔强,可就是不敢跟梁翊对视。
“你今晚跟我回家,先洗个澡,吃点东西,睡个好觉,明天去见你姐姐,好不好?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姐姐不心疼死才怪!”梁翊耐心地劝道。他颇有些后悔,刚才不该下手那么重的。
小金子听到去见姐姐,整个人都容光焕了,可他看到自己如此寒酸,又垂头丧气起来。梁翊不由分说地揽过他的肩,说道:“今天就跟你梁大哥走吧!”
黄珊珊看了半天,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她跟在梁翊身后,喋喋不休:“你不是来替我教训他的吗?怎么又跟他称兄道弟了?哼,说话不算话!”
梁翊白了她一眼,跟小金子说道:“女孩子就是麻烦,不必理她。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她的钱?”
一听“偷”字,小金子的脸红到了耳根,他摆脱了梁翊的胳膊,自己闷着头往前走。黄珊珊急了,跺着脚说道:“你说话呀!别像个哑巴似的不说话!”
梁翊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他就是个哑巴。”
黄珊珊吐了吐舌头,为自己的失礼懊恼不已。看着小金子颀长瘦削的背影,她心中莫名酸涩,于是她追了上去,甜甜地说:“你别闷着头走,跟我来吧!”
小金子一来,梁翊那座小院落就显得更小了。他的宅子本来就不大,只有几间朝南的正屋和一个朝西的厢房。客厅正对着大门,两边各连着一个卧房,梁翊睡在东边,灵雨和黄珊珊睡在西边;厢房兼做厨房和储物间,虽狭窄了些,但也算舒适,于叔便住在这里。小金子来了,只能跟于叔挤在一起。梁翊心里对不住他,不过对流浪了许久的小金子来说,能填饱肚子、睡个好觉,就跟上了天堂一样,他万分满足。
折腾了半宿,梁翊早已疲惫不堪,背上的伤口也疼得厉害。他盘膝坐在床上,修炼起吴不为传授给他的心法。入定之后,似处在满是玉石的屋子里,丝丝凉意从四肢蔓延到周身,整个人神清气爽,伤口也没那么疼了。不过他一直很忐忑,万一以柔神功和无为心经相克怎么办?
同时修炼两种内功,通常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走火入魔,万劫不复;另一种便是集两者所长,练就天下无敌的武功。梁翊觉得自己的运气一向都不怎么好,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很大。眼下师父和吴不为都不在身边,他也无人可问,只是胡思乱想。所以,他只练了一会儿,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他很快便心神不宁起来。他睁开眼睛,沮丧地往床上一躺,结果又触碰到了伤口,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黄珊珊一见小金子,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对他来说,翊哥哥的衣服还有些大,不过穿在他身上,倒显得他格外帅气。他的头束了起来,脸也洗干净了,这样一来,他完全变成了一个英俊少年。只不过眼角的那道伤疤,还在诉说着他遭受的那些苦难。
灵雨做了一桌好吃的,小金子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吃得很香。吃完了,他偷偷地看了一眼盘子里的煮鸡蛋,又看了下梁翊的眼色。梁翊和颜悦色地将鸡蛋塞到他手里,说道:“你吃饱了,咱们去找你姐姐吧!”
一想到要去见姐姐,小金子立马笑开了花。可是走到姐姐家门口,他又忐忑起来,不停地整理衣装。他还没做好准备,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素衣女子走了出来。小金子愣愣地看着,两行热泪“唰”地冲破眼眶,就在一瞬间,他将所有念头都抛在了脑后,快步跑过去,紧紧抱住了姐姐。
绿绮显然惊呆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捧起小金子的脸,看到了那道伤疤,她才激动地问:“你真是小金子?你没死?”
小金子脸上热泪纵横,拼命地点点头,绿琦抱着弟弟,二人哭成了一团。梁翊看着他们姐弟重逢,也是百感交集,他温和地说:“别在外面闹那么大动静,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走进屋里,梁翊跟绿绮说道:“昨晚我连猜带蒙,大约猜出了来龙去脉。他翻下了城楼,有别的尸体当垫背,所以他没有死,只是摔晕过去了。当时黎俊下令焚尸,还好小金子遇上了一个仁慈的军官,那个军官不忍心践踏尸体,便将他们扔在乱坟岗,没管他们。小金子装了半天死人,才侥幸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他在越州没有人可以投靠,便一路跋山涉水,去了兴州平海将军府,结果听说你们去了京城,他又一路乞讨,来到了京城。”
听梁翊说完,绿绮又忍不住哭了,她看着小金子清癯的脸庞,心疼地说:“在死人堆里待了那么久,你该有多害怕啊!你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啊?”
小金子也泪光潸然,不过他努力笑笑,擦去姐姐脸上的泪痕,又从衣兜里拿出两个鸡蛋,放在姐姐手里,得意地冲姐姐笑。绿绮摸着那两颗还带着体温的鸡蛋,心里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小金子好奇地打量姐姐住的地方,绿绮笑着说:“你出去看看吧,我和你梁大哥说会儿话。”
小金子点点头,欢快地跑到了院子里。绿绮抹掉眼角的泪珠,感激地说:“梁公子帮我找回了小金子,我真是无以为报。”
梁翊粲然一笑,说道:“咱们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
“不过,你是怎么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