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今天来的人是青帮头子宋五爷的儿子,直到汽车开到了许家门口, 冯氏还没能接受这个事实。
“那宋先生瞧着文质彬彬的, 分明就是一个儒雅的生意人, 怎么可能是个黑帮头子呢?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冯氏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许长栋就是喜欢冯氏这难得傻乎乎的样子,打趣她道:“那杀人犯脸上也没写杀人两个字呢?说了多少次,不能以貌取人,老是听不进去。”
冯氏还觉得心里委屈,拧着眉心道:“这么个好端端的人物, 却是搞青帮的, 真是可惜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三百六十行, 想要生存立命,做什么的都有。”
冯氏听了这话却不依了, 看见许妙芸靠在前排的位置上睡着了,这才凑过去对许长栋道:“我今天看一眼就喜欢,他若不是搞青帮的, 我们家妙妙……”
许长栋听了这话连连摇头:“我们家妙妙还小呢, 再说了……那宋铭生多大, 你知不知道?”
“瞧着倒是有二十七八的样子,难道已经有家室了?”
“这就是你平常不爱跟人交际种下的因,连这个都不知道。”许长栋取笑她。
冯氏便道:“你知道?”
许长栋看了冯氏一眼, 不以为然道:“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们家妙妙身家清白, 难不成真的去跟黑社会结亲去?”
冯氏一听这话, 顿时茅塞顿开, 也跟着连连点头。
……
老太太知道今日许妙芸出院,一早就在她房里等她。吴氏让丫鬟们将床单被褥都晒过了,房里又添上了新炭炉子,烧的热热的。二房的母女三人也在。
知春扶着许妙芸进了房,脱下了鞋袜在床上靠着,老太太这才迎了过去道:“谁曾想你却遭了这天灾人祸的,幸好如今有洋医院,不然当真是要疼死过去的。”
许妙芸如今也不觉得怎样了,就是刀口上胀胀的疼,只要不动它也倒还好,便同老太太道:“也不疼了,等过几天去医院拆了线,再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开肠破肚的事情,终究是伤元气的,还是要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行。”
许妙芸知道老太太关心自己,自然不敢不从,那边韩氏却冒过个头来,假作关心的开口问道:“在肚皮上开一道口子,那不是会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疤痕来?岂不是很难看?”
冯氏一听这话便又来了火气,她心里正为这事情不高兴呢,闻言便道:“疤又不是长在脸上,谁还一眼看见不成?谈对象还是看脸的多一些。”
韩这话说的韩氏无言以对,想一想许妙芸这张脸实在是完胜她那两个女儿,便也只气呼呼道:“那也被那开刀的医生看过了。”
老太太听着这话实在不像样,只瞪了韩氏一眼道:“你若是没事,就别杵这儿,三丫头还要休息呢!”
韩氏得了没脸,气呼呼的就往外头去了,老太太怕她听了这这话不高兴,还劝她道:“你那婶娘向来是个直肠子的人,你别同她一般见识,如今都兴新思潮了,谁还在意这些,你说对不对?”
许妙芸压根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想想原本滑溜溜的身上终究多了一道疤痕,心里有些遗憾罢了。
老太太在房里只坐了一会儿,便回自己房里去了。许妙芸如今还虚弱着,自是要躺着休息一会儿的。
知春替许妙芸整理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正巧翻到了那一条围巾,只好奇道:“宋先生的眼光还真不错,这水红色最配小姐了,摸上去手感又好,等过几天小姐好了,出门就可以带起来了。”
这围巾到底是谁买的,许妙芸也不知道,可想一想竟是和宋铭生带的那条一个牌子,也就有些不言而喻了。
“你把它收起来吧,我如今在家也用不上。”许妙芸在床上靠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让知春替她拿两本书过来翻翻。
知春随手从抽屉里取了一本出来,许妙芸在封面上摩挲了两下,正要打开,从里面掉出一张照片来。
是那天周副官送来的照片。
黑白底色,拍得两个人都像鬼一样,脸蛋还没一颗瓜子大,实在是难看至极的。许妙芸却拿在手上看了半日,想起沈韬这个人来,便觉得她前世多活的那几年,就跟白活了一样。
这样一个男人在她身边睡了两年,竟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弄清楚。
她知道他是沈家少帅,掌管华东六省的兵力军务,手上必定也是染了不少人的鲜血的。可如今各地军阀割据,大家私下里你争我夺,更有几个军阀崇洋媚外,别说是杀日本人,恨不得把那些日本人和洋人当老子娘一样供起来。
前世的许妙芸一直以为,沈家能在华东六省立足,私下里必定是同洋人和日本人有所勾结的。要不然,这种表面和谐的局势,实在不容易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