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妙芸甚至不敢回想那一段几乎让她绝望的日子。
沈韬生死未卜,川岛佐治咄咄逼人, 前世今生她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生活, 这时候忽然提起来, 她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情绪几乎就要崩溃,扑在许长栋的怀中哭了起来。
“爹爹……爹爹……”
许妙芸从小就娇惯,在许长栋跟前也是惯会撒娇的,这时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靠在自己怀中, 跟前还站着一个即将要娶她过门的未婚夫, 倒是让许长栋有些为难了。
“怎么了这是?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叫日本人用我们的机器运鸦片?”许长栋虽然内心惊骇, 但常年混迹商场的淡定冷峻却仍旧让他保持着理智,更何况这话从许妙芸的口中说出来, 到底是真是假,还有待考证。
然而沈韬却也惊了一跳,这件事情许妙芸到底怎么会知道, 她又是怎么被卷入其中的呢?
许妙芸哭了一小会儿, 想起沈韬还在边上, 脸上不由一红,只低着头道:“川岛佐治以为我知道刺杀渡边信一的凶手,就用这件事情威逼我, 说我要是不供出那个人来,他就不把藏在机器里的鸦片拿出来, 到时候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知道爹爹是帮着日本人偷运鸦片的汉奸。”
“他什么时候找过你?”沈韬大惊, 急忙开口问道。
“就是……就是你……你在广州的时候。”许妙芸说到这里, 还觉得有些委屈,若是当时沈韬在申城,她大概也不会求到宋铭生那边去了。
“这件事情宋先生知道吗?”许长栋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如果这件事情宋铭生知道,那么将那批机器从日本人手中拿出来,就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以青帮如今和日本人势如水火的形势,似乎不大可能。
沈韬这时候却已经沉下了脸来,眉心略略皱了皱,随即脸上却闪过一丝笑意,眉眼中透出点点调笑,故意问许妙芸:“就因为宋铭生帮了你,所以……你打算以身相许?”
以许妙芸这种感人的智商来说,她实在太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许妙芸被沈韬道出了心思,脸上越烧了起来,故意躲到了许长栋的身后,仿佛有父亲护在跟前,她就不用怕沈韬了。
“你真是糊涂,这样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些跟我说?”许长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非但没有护着许妙芸,反倒转过身来,将她数落了一通,只继续道:“这种事情,岂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扛下来的,你真是!”
许长栋这是爱之深则之切,又想起那一阵子许家正逢多事之秋,他工厂的事情也棘手难办,虽然瞧见许妙芸心情不好,也只当是因为沈韬订婚的事情闹的,根本就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许长栋终究是心疼不已,只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我的错,到底是我对你关心不够。”
沈韬这时候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听了个明白,看来日本人通过贸易货物私运鸦片,这件事情是没得跑了。既然事情属实,那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计就计,等待下一批鸦片进港。
“督军府一直在查日本人偷运鸦片进上海滩的事情,但是码头一向是青帮的势力范围,我跟宋家合作三年,却一无所获。”
沈韬说到这里顿了顿,还没继续开口,许长栋却接着道:“若当真如此,很可能是宋家故意视而不见,日本人的烟馆开了这么多年了,如果没有稳定的运输途径,哪里来这些源源不断的鸦片呢?”
许长栋说到这里,脸色陡然一变,随即道:“这么说,那宋先生……”他不敢武断推测,但从沈韬的神色上不难看出,宋铭生必定已是他的怀疑对象。
“宋铭生有没有问题,我现在还不清楚,只是宋家这条线,很显然已经靠不住了。”沈韬想了想,继续道:“所以刚才听说那批机器的事情,我的第一反应是,日本人又要借机运鸦片进来了。”
想利用老丈人的货抓住日本人的痛脚,这一步棋固然冒险一些,可眼下沈韬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许长栋是聪明人,不等沈韬说完,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拧眉想了片刻,抬起头道:“既然这样,那这一批机器,我买定了。便是豁出了我这张老脸,也绝不能让日本人再这样利用我们申城的商人了。”
“爹爹……”许妙芸听了这话,眼眶微红,忍不住靠到许长栋的怀中。那人却是笑了笑,只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开口道:“爹爹要回房陪你母亲了,你同少帅坐一坐,也早些送他回府吧。”
许妙芸没想到父亲也会这样圆滑,竟然故意留了空间给两人,不由脸颊泛红。
目送许长栋离开,许妙芸一直都是背对着沈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