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上说婚事定在了明年初夏。毕竟是皇子成亲,还是要花上一番功夫筹备,姑姑又是那好出风头之人,又怎会让四皇子的婚礼太仓促?”
“就没人问一问小姑是否愿意?”
“清幽,贵族之家成亲例来就是这样的,只问对家族有没有利益?又怎会顾及当事人的儿女私情?”
曲清幽想想好像也是这道理,她成亲不也是这样?他甚至连问也没问一下她,就径自定下了,伸手捶着夫婿道:“我记得某人也是这样的,你就不怕我不愿嫁给你?若那时候我逃婚了,场面一定很壮观。”语气颇为遗憾。
罗昊拥着她吻了一下,打趣道:“没关系,我就把你抓回来关在屋子里,天天欢爱,直到你怀上我的孩子走不了。”
曲清幽脸一红,嗔道:“不正经,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想。”
“我就是不正经,娘子就满足我乱七八糟的思想吧。”罗昊笑着抱起她迈步回房间,继续未完成的人伦大事。
白日里罗梓桐虽然跟着曲清幽、方氏等人聊着天,但是总是没有笑开颜的时候,看起来心事重重。曲清幽找了个时间私下里与她聊,“小姑,二嫂也是过来人,我们这些出身的人家,又有几个能自己选个如意郎君?我听夫君说你与四皇子是青梅竹马,将来婚后也必定能相处得好,你看我与你二哥不也挺好?”
罗梓桐睨了她一眼,“我与你怎么相同?二哥是真对你好,凡事让着你,也宠着你。你可知我那个表哥是如何对我的吗?”继而义愤填膺地把小时候的恩恩怨怨数了出来,小的如抢她点心吃,扯她的辫子,大的如把她推落荷花池,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曲清幽听后哈哈大笑,“小姑,那是男孩子在意女孩子才会做的小动作。”
罗梓桐脸一红,然后想到了什么,又冷着脸不说话,曲清幽想来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敛起了笑容宽慰几句。
罗梓桐这才道:“那是二嫂不知道,大夏国的皇子十六岁就要离宫开府,他十六岁时就有人送了不少美姬给他,就连胡人美姬也不少,跳着的舞我看了都害躁,只在身上的重要部位围块布就跳起来,那裙下风光可是养眼得很。”想起四皇子当时看傻眼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然后又叹了一气道:“况且这次成婚的不只我,姑姑还指了几个侧妃,其中一个是太师的孙女儿,也就是我们那位姑婆的孙女儿。”
未成婚就注定了要与人分享丈夫,这小姑的命运也称不上好,就算将来成为天下至尊的皇后也未必见得幸福。曲清幽看着罗梓桐的表情,突然有点明白她为什么而来?遂笑道:“小姑,有二嫂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罗梓桐知道这二嫂例来聪明,但没想到反应这么快,笑道:“二嫂果然够格当我二哥的妻子。”她来这里,一来是散心,二来是想让她那表哥兼未婚夫知道她的不满,三来自然有她的目的。
“我与小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也希望小姑能幸福。”曲清幽看着罗梓桐的眼睛很认真地道。
罗梓桐怔了怔,然后才笑道:“二嫂的心,我明白。”虽然她的路已经被决定了,但是不代表她不会争取最利于自己的一面。
冬季的雪下得颇大,莺儿提着个食盒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出去,鸾儿正好经过看到,这粗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一天到晚有时都找不到人,到了庄子把府里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找个机会审审她。正想着,周嬷嬷就唤她给二奶奶端点心过去。
书房里的气氛很沉重,罗昊与曲清幽都皱眉看着手中的纸张。
曲清幽放下手中的纸张,道:“闳宇,这事你打算怎么办?虽然我不能肯定地龙翻身会不会一定生?但若是真的呢?会有多少人家遭难?”
“清幽,你有多少把握?”罗昊道。
“很大。”曲清幽想到根据调查很多地方都有同样的异象,动物们不安地搬家,由此看来地震应该会生。
罗昊想了想后,道:“我修书一封给四皇子。”
曲清幽原本还以为他会直接上书给帝王,没想到却是四皇子,皱眉道:“闳宇,这事四皇子会相信吗?在事情还没生之际,所有的人都会斥之为谣言,四皇子肯冒这个险吗?”
“清幽,那是你不了解他,别被他一副温和的样子骗了。这事情交给他才是最有利的做法。他现在管着户部,调度钱粮做好准备,他是最佳的人选。再说冒这个险,回报可是相当丰厚的。若真生了地龙翻身的事,四皇子爱民如子,能预测天机的名声就会传遍朝野。万一不是,也不坏,只有说四皇子忧国忧民,堪称皇家表率。”
“怪不得人家说官字两张口,都被你说全了。”曲清幽笑道。
罗昊笑着捏了捏她的俏脸蛋,“净瞎说,来,娘子,帮我磨墨吧。”把墨锭交到她手上。“对了,我们庄子也要做好准备。”
“放心,我已经吩咐马祥让他教庄户们在地龙翻身来临时该怎么办,而且还做了其他的准备,现在我正在等最后的警示。”曲清幽道。
罗昊皱着眉点点头,没再问,低头伏案疾书。
曲清幽刚想转身出门,看到桌上有张喜帖,遂道:“谁家要办喜事?”
罗昊这才拍拍头道:“看我事忙把这事都忘了,二叔父家赶明儿个要办喜事,星堂弟要娶媳妇。”
“这么快?”曲清幽颇为好奇地道,二叔父罗阚与廖夫人娶的媳妇是徐繁的堂姐妹,叫徐瑜,定了亲也有好一段日子,“我原以为他们要明年才办喜事呢。我们不能到贺,按理要送上一份贺礼为妥。”
罗昊不甚在意道:“这事归你管,你看着办好了。”
曲清幽刚从书房出来,就碰上了周嬷嬷手上拿着一张红帖站立不安,“周嬷嬷,有事么?”
周嬷嬷忙把红帖藏在身后,道:“二奶奶与二爷说完事了吗?”
“说完了。”曲清幽好奇地道:“周嬷嬷你藏着什么?”
周嬷嬷见瞒不住了,道:“老奴见今儿个培烟把信件等东西交给二爷时,看到这红帖,培烟说是给二奶奶的,老奴就做主打开来看,就把它拦下了。老奴怕二奶奶看了心情不好。”
“快,给我看看,红帖应该是喜事。”曲清幽伸手讨了来,打开一看,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二妹生了儿子的事,周嬷嬷,你去备份礼送过去做份人情吧。”
“二奶奶还要给那二姑奶奶送礼?明知奶奶滑胎身子不好,还送来这样的帖子,岂不是想要在奶奶的伤口上洒盐?这二姑奶奶真真是可恶。”周嬷嬷始终惦记着曲清然坏了曲清幽婚事的事。
“都过了这么久的事情了,还记着它干嘛?”曲清幽不甚在意地把帖子递回给周嬷嬷,曲清然还没这本事让她惦记着。“哦,对了,待会你再备份厚礼给二叔父,恭贺他家娶新媳妇。”
周嬷嬷点头应是,自去忙了。
曲清幽经过前院的时候,听人聊到那于老头儿不知道什么神经有房子不住,住到空旷的地方去,她忙停住,唤住那几个闲聊的下人。
下人们都瑟缩着站着,怕二奶奶责罚,二奶奶问什么就答什么,不敢有半句谎言。
曲清幽把马祥唤来,详细问了问这于老头儿的事情,方才知道这老头儿来庄子也才四五年光景,遂道:“你去把那于老头儿找来,就说二爷宣他。”
“他那人脾气怪。”马祥道。
“他若不来,你就说把他撵出庄子。”曲清幽冷道。“还有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把他给我找来。”
马祥打了个激灵,忙应是小跑着去找那个于老头了,不管是威胁利诱看来都得把于老头找来,要不然这奶奶不放过他咋办?
罗昊被妻子扯来见个扎风筝的老头,皱眉道:“清幽,我还有事要忙。”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曲清幽道,“马嬷嬷,马管事回来了吗?”
马祥扯着于老头儿冲进来,“回二奶奶的话,老奴带着人回来了。”
于老头儿挣脱开,冷着脸看了看坐在主位的罗昊及站在他身旁的曲清幽,“不知两位找小老儿有何事?”
罗昊抬头看向曲清幽,曲清幽忙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听闻老人家有房子不住,偏要住室外,好奇而已。”
“小老儿就爱住室外,这位奶奶管得太宽了吧。”于老头儿倔道。
“放肆。”罗昊沉着脸喝了一声。
于老头儿被这声音一吓,虽然仍仰着脸,但气势却弱了些。“贵人们还有什么想问?”
“你还没回答二奶奶的问题?”罗昊茗了口茶水道。
曲清幽却放柔声音道:“那我就问得详细点好了,你是不是经历过地龙翻身的事?”
地龙翻身的话一出?于老头儿这才正视了曲清幽一眼,这小丫头也知道地龙翻身?心思转了转,方才道:“若小老儿说的话贵人们能信,小老儿也想积点阴德。”
曲清幽示意下人们出去,罗昊皱着眉道:“你真的经历过?不是诓我们的?”
于老头儿道:“小老儿人是不怎么样,虽然知道地龙翻身之事十有八九会生,但是知道人微言轻,我也不想因为被人说是放谣言而被官府抓起来,故而从未把这事说出来。”顿了顿后,把自己经历过的那次地震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那还是永安十年生的事情了。那时也像现在一样动物满山跑,牛羊鸡等不入圈,当时没人知道要生灾难,不以为意,谁知后来却生了地龙翻身的事情,多少人家被砸死在瓦砾下,我那婆娘也是这样死的。”那时候女儿才四五岁,他抱着女儿勉强逃出生天,不过却受了伤,往后为了养活女儿他没顾上伤好就拼了命的工作,最终才酿成了大病没钱医,最后才有个当小姐的女儿。
罗昊听了后沉思了一下,“依你看,地龙翻身还要多少时日才会生?”
“现在庄子里养着的动物也不肯入圈,要人拼命赶才肯进去。依小老儿估计就快了,不会超过十日应该就会生。”
燕京城里因为四皇子的一封上书闹得沸沸腾腾,早朝闹翻了天,一派主张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上最好先避避,免得伤了龙体;一派说四皇子纯属胡言,这以大皇子为代表;一派却主张四皇子所言非虚,这以刚回京的忠勇候为代表。
罗皇后却表现紧张,命宫女太监把所有的贵重物品都收起来,并且扫出空地以待。多次劝说皇上要以龙体为重,暂时避一避。等见着儿子时,她却镇定地道:“你说的事是真是假?别糊弄过了头到时候难下台。”
四皇子赵稹道:“母后,二表哥其人你了解,他不会说虚话,况且这事情正如他所言,于我是百利而无一害。若此事没生,下台之辞我早就想好了。”
罗皇后欣慰道:“你长大了,不再是母亲护在怀里的雏鹰了,放手去干,万事还有母后与你舅父撑着。”突然想到什么又问,“对了,这事与你那表嫂可有关?”
赵稹笑道:“还是她先说地龙翻身的事情有可能生的,二表哥才会写信给我。”
罗皇后沉下鹰眼,思量片刻后,“等你这表嫂回京,我要单独召见一下她。这个女子确有些意思。”
大皇子赵秩回到自己的府邸,这段时间他被那盐案弄得疲累不堪,现在四弟又说什么地龙翻身这可笑的事情来,居然还有人认为其可信?刚喝了口茶水,就让人找那新来的谋士进来。
这谋士身高七尺,长相颇为秀气,戴着仕子帽,一进来就行礼笑道:“殿下找在下有何事?”
赵秩道:“戴先生,你相信地龙翻身会生吗?”
戴先生道:“在下倒是不大相信,不过这事生不生,四皇子都坐收了渔人之利,注定会搏个好名声。”
赵秩眉头一皱,“看来此事我还是不要大力反对为好。宁国公那个老匹夫最近给父皇上书,虽然折子被父皇留中不,但父皇却狠狠责骂了我一通。”
戴先生笑道:“殿下无须气怒,圣上也是钟爱殿下才会加以责骂。至少殿下前一时段受流言侵扰因为主审盐案一事已经完全遮掩了,况且殿下的手段朝野有目共睹,将来以皇长子身份加封太子时自然朝野归心。”
赵秩听闻脸色才好转,两人再商议了一会儿,他才挥手让戴先生出去。
定阳公主来时正好看到那戴先生穿过转角,皱了皱眉,没让通报就进了去。
赵秩听到脚步声,大吼道:“都滚出去,我现在谁也不见。”
“你这是怎么了?脾气那么躁?”定阳公主走近他道。
赵秩抬头一看是定阳公主,伸手拉她到怀里先吻上了朱唇,定阳公主推拒道:“秩儿,我来见你不是为这事。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并不太好。还有刚才那个是你新招揽的谋士吗?是不是就是他掇使你揽下盐案之事?”
赵秩却不理会,拉开她身上的裘衣并宫装,定阳公主推开他,“秩儿。”
赵秩却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狠声道:“从上次你奉父皇之命来看我之后,避开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你越逃避,我就越不会放手。你放心,等我当上皇帝之后,天下都归我管,你与我这点子事又何惧人知道?”
定阳公主若知道与他的纠缠会这么深,当年就不应该展开这一段见不得光的情事。她伸手抚摸着赵秩受伤的脸庞,眼中含泪道:“你母后临终把你托给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秩儿,姑姑是罪人。”所有的错都是她的错,“姑姑有什么好,你风华正茂时,姑姑已经是徐娘半老了。秩儿,天下还有很多比姑姑更美更好的女人。”
赵秩伏在她的膝上,揽着她的腰道:“我不管也不要,我只要你,是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你说话要算数。”母后死时,他才五岁,还记得母后下葬没多久,那个女人就成了中宫之主,他从人人巴结到人人侧目,只有姑姑对他不离不弃。
叶侧妃听闻大皇子回来了,端着吃食正要进去时,却看到丈夫与那个女人正亲热的缠绵,顿时又妒又恨,闪身躲在墙壁处。双手紧紧的攥紧手中的银盘,她又瞄了一眼,恨恨的转身离去。
曲清幽这段时日正忙着给燕京城里的一众亲人写信,希望她们能做好准备。然后又有很多琐事要周嬷嬷派人去办,起码她嫁妆中的庄子及铺子也要做好防震减少损失。而罗昊因为燕京城里紧张的政治氛围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有不停的信件往来于庄子及京城。
“周嬷嬷,你让周大哥去办这事,告诉他按我说的办,若有不从的人,不用禀报我直接处置。”曲清幽道。
“二奶奶放心。”周嬷嬷已经被庄子里的紧张气氛弄得神经紧绷。
“清幽。”罗昊走进内室,见她正趴在桌子上写什么,凑过去看,上书:防震十条,都是地龙翻身时要注意的事项,例如地震时,要到空旷处,莫要停留在屋子里等等。
“你来得正好,把这个交给四皇子,让他布出去。”曲清幽吹干墨迹交到丈夫手中。
罗昊抓过看了看,笑着探头啄了她的红唇一下,“这个甚好,用处很大,我这就派人送回燕京。”
对于地龙翻身的事,无论是燕京城还是庄子里的人都半信半疑,议论纷纷。
这日天气阴沉,颇为寒冷,白白扯着曲清幽的裙摆硬是不让她进屋子里,而是一反常态拼命地“喵喵”叫。曲清幽伸手把白白抱起来,眼皮直跳,罗昊刚好到镇上去了,现在还没见回来,她免不了操心。
马祥家的冲进来道:“二奶奶,庄子里的家畜都不肯进圈,怎么赶也不进去。”
“别紧张,按我之前吩咐的办。”
罗梓桐穿上厚厚的毛皮大氅不耐烦的在院子里走着,难不成今晚要在庭前过夜?太扯了吧,她总觉得二哥二嫂过于杞人忧天了。
方氏抱着儿子也在庭前,虽然与凌三公子夫妻关系不太和谐,她还是极为操心远在燕京城里的夫婿,心中不停的祈求千万不要有事。
曲清幽过来时,两人都急忙问:“二嫂(曲夫人),这地龙翻身的事情到底会不会生?”
曲清幽笑道:“大家不用太紧张,宁可信其有吧,要不然真在屋子里被砸死了多不划算。”
罗昊回来时已经是月明星稀之时,一进庄子都看到火光冲天,很多人家都围在院子里,皱着眉冲进自家宅子,看到众人都聚在院子里,才展眉快步回到妻子的身边。
曲清幽感觉有人揽着她,回头道:“回来了,冷不冷?”把手中的暖炉递给他。
罗昊没接,“你用就好。”抬眼看到罗梓桐在不远处,过去把妹妹拉过来,让她与妻子在一块,若有意外,他也来得及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