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三刻,一众管事都登记交牌,曲清幽坐在抱厦屋里听这些管事们及其媳妇汇报工作,时不时地问上几句,都是关键处,那些管事们没想到二奶奶问的问题都很刁钻,冒着冷汗一一回答。
钟嬷嬷突然掀帘子进来道:“二奶奶,老奴有事要禀报?”
“说吧。”曲清幽略一抬头道。
“今儿个老奴见着蒋兴家的在二门外与人聚众赌钱。”钟嬷嬷道,“放着正事都不理。”
曲清幽看向那个尖利着嗓音的蒋兴家的道:“蒋嬷嬷,可有此事?”
蒋兴家的朝钟嬷嬷看了一眼,想否认,虽然与这老太婆没交集,但也知道这老太婆颇为厉害,没想到二奶奶居然派人监视她,忙打了自己一嘴巴,道:“二奶奶,老奴是一时犯浑,二奶奶再给老奴一次机会。”
曲清幽看了看那些下人虽然都低着头,可是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似乎都在看她如何落这蒋兴家的,那好,她也做一次杀鸡给猴看,“蒋嬷嬷,今儿个早上我也把话说明白了,虽然你说自己犯浑,若是在平常日子里,我也不追究,可是现在国公府正在为大爷治丧,你倒好,居然还有心思聚众赌钱。”她每说一句,蒋兴家的就抖几抖。“所以这次我饶你不得,钟嬷嬷,把那些个和她一块儿赌钱的人都揪出来,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钟嬷嬷应是,当场就点了几个人的名字,甚至有一两个也还是管事婆子,曲清幽听了后,看了看跪在地上拼命求饶的蒋兴家的及其同伙,“把她们这几个都撤了,把名册给我看看,有谁可以暂时顶上这个位置。”
蒋兴家的没想到二奶奶说撤就撤,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遂狠道:“二奶奶,老奴跟着国公夫人嫁到这府里,国公夫人从未说过老奴办事不周,只这一次出了意外,二奶奶就要拿我来开刀,老奴不服。”
曲清幽抬起头来冷道:“别拿婆母来压我,就算你是婆母嫁进来的陪家丫鬟出身,想当初许嬷嬷不也是这等出身,可后来犯错,婆母还不是把她调到二门外没得商量?你莫在此抵毁了婆母的名声。况且你聚众赌钱也是人证俱在,由不得你抵赖?”她的一双美目环视一周,“我也知道你们认为我年轻,治理不好这丧事,所以一个两个都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呢,其实也不需要你们多恭敬,但是现在婆母卧病在床,大爷的丧事也不得不办好,我就容不得有拆我台的人,若不服我,既可以撂手出去另谋高就。”
那群下人急忙跪下,“二奶奶息怒。”
蒋兴家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原以为二奶奶是纸老虎,谁知道还厉害过真老虎,求道:“求二奶奶再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给老奴?”
曲清幽这才放宽神色,“起来吧。”然后看着蒋兴家的道:“蒋嬷嬷,早上我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了,是你没有珍惜,再说我若朝令夕改,那么这丧事我也就理不下去了。”
蒋兴家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曲清幽命人带上几个可以接替她的人选给她看一看。
曲清幽两眼看去,选了个脸色有点黑,但看来还算顺眼的妇人接上。
来兴家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等喜事从天而降,急忙行礼道:“二奶奶放心,奴婢定会把差事办得妥妥当当的,不会让奶奶操心。”
曲清幽“嗯”了一声,然后又吩咐了一些明天要办的事项,这才带着钟嬷嬷等人在众人恭敬的目光中出了抱厦间,赶往唐夫人处看望。
众人看见曲清幽出去了,方才敢大口喘气,蒋兴家的从地上爬起,两眼满是不服气,许福家的见了,道:“蒋兴家的,我奉劝你还是别再招惹二奶奶,要不然吃亏的是你,若不是念在我们都同是国公夫人的陪嫁丫鬟出身,我还懒得提醒你。”
蒋兴家的拍拍裙子上的尘土,睨了眼许福家的道:“我又没说要干什么,二奶奶那人一看就是得罪不起的,鸡蛋碰石头,这种傻事我才不做呢。”
“你知道就好。”许福家的道。
爱莲院前,鸾儿刚想扶曲清幽下骡车,突然罗昊就出现了,大手一抱,把她抱下车,牵着她的手往自家院子而去,曲清幽道:“前面的事完了?”
罗昊道:“先吃顿饭吧,现在星堂弟守在那儿,饭后我还要去给大哥守灵。”
曲清幽颇为心疼地看着他有些憔悴的面孔,握紧他的大手跟着他进了暖阁。坐在炕上,她摸了摸丈夫脸上冒出来的胡子,眼里还有着血丝,这两天来他都没有合过眼,再好精力的人都会受不了。把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膝上,道:“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帮你刮刮胡子。”
罗昊侧躺在妻子的膝上,确实,他真的需要休息一会儿了,感觉到妻子的玉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知道她正拿着猪苓在他脸上擦着,没多久感觉她拿着小刀在给他剃胡须。
他不喜欢别人给自己刮胡须的,因为这样感觉把命交到对方手上,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动手的,连培烟也不曾帮他刮过胡须,但是现在妻子的手劲很轻柔,那轻轻划过的感觉很像春日里沐浴着那暖阳般自在,慢慢地,他的思绪飘得很远。
曲清幽拿湿帕子给丈夫把泡泡都擦拭干净,这才现他已经睡着了,嘴上含笑地把他束着的都散开,手穿梭其中,温柔地、细致地抚摸着。罗昊忍不住舒服地咕哝一句。
周嬷嬷进来想禀报二奶奶该用膳了,却见到二奶奶朝她摇摇头,她的目光往下一看,原来二爷在二奶奶的膝上睡着了,会意地点头出去了,吩咐人把那饭菜温着。
罗昊醒来时,已经点上了油灯,“什么时辰了?清幽。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曲清幽道:“戍时(现在的晚上8点至10点)。我看你睡得很熟,并且星堂弟刚派人来说,晨堂弟守在那儿呢,让你好好睡一睡。”
罗昊道:“我睡了这么久?你的腿该麻了吧?你现在怀着孩子,怎不把我往炕上一扔就完事了。”
“怎么扔?我想让你睡个好觉,毕竟今儿夜里还要守灵,不是吗?你若累倒了,我会心疼的。”曲清幽抚摸着丈夫的脸的道。
罗昊抓住她的手轻轻地在上面印上一吻,然后低头给她按摩一下有些麻痹的腿,“对了,你去看了母亲没有?”
曲清幽靠在炕枕上道:“看了,公爹说沈太医教荣大夫给婆母施针,不过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婆母才有可能恢复过来。没想到沈太医这个人倒不藏私。”
“我倒是没想到母亲会中风,大哥走了,似乎把她的精气神都带走了一般。”罗昊感慨地道,“沈太头为人虽耿直,但心地很好的,颇具医德,在医道一途上他也不会像某些人那样藏私不肯传授他人。”
“别失落了,你还有我疼。”曲清幽道。
罗昊眼里颇为感动地看着她,但嘴上却道:“我早已对母亲的疼爱过了期盼的年纪,哪还会失落啊?”
“让她们摆膳吧,你吃完后,换一换伤药,还得回前堂去呢。”
至此刻,夫妻俩才能坐下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饭菜,罗显的丧事基本上由他们俩主持了。
罗昊正吃着饭之时,下人来报,说是昕四爷来了,他皱了皱眉道:“让他进来吧。”
罗昕这才挑帘子进来,看到二哥二嫂正在用饭,遂有点不好意思意欲退出去道:“二哥二嫂正在吃饭啊,看我来得不是时候,要不等二哥用完饭后我再禀报吧?”
曲清幽忙道:“四叔,吃过了吗?”
罗昕道:“还没呢,想着把奠仪等琐事跟二哥汇报完之后才回去用饭。”
罗昊朝周嬷嬷道:“添副碗筷,在这用吧。”
罗昕颇有些诧异地看着二哥,二哥向来与他交往不多,一年里大概见上个十面也没有,现在居然留他用饭?
曲清幽看罗昕有些怔愣,遂道:“四叔,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兄嫂又不是外人。”
罗昕这才脸有些红的坐上炕,“打扰二哥二嫂了。”
罗昊道:“不用太拘束了,现在大哥没了,我们兄弟更要亲近一点,对了,你的书念得怎么样了?我听说你有意参加今年的科举,若是需要,我可以让父亲给你找个先生。”
罗昕真有点受宠若惊,罗昊说要给他找先生,这放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遂道:“多谢二哥的关心,还好,平日里没什么事,也都是念念书。”他的朋友不多,所以也没什么应酬。
“有什么不懂的来问你二哥得了,让他把书本拾起来,将来好给你侄儿或侄女取个好听的小名儿。”曲清幽打趣地道。
罗昊看着妻子道:“你二嫂说的对,是该想想了。”说完,夹了块鸡肉放在妻子的碗里。
罗昕把碗捧起来吃了口饭,看到二哥二嫂那琴瑟和鸣的样子,心里却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诧异,二哥那人很怪异的,说好相处他也好相处,说不好相处他也不好相处,没想到对二嫂倒是很上心。他一个人的日子已经过得很久了,或许该找个合心意的妻子,可是长辈没话,他也不好提。
“四叔,怎么不吃菜?可是不合口味?”曲清幽这才留意到罗昕很少夹菜。
“不是。”罗昕赶紧回答,“饭菜很好。”一顿饭,他都吃得有些拘谨。
曲清幽看了看,这个一直被人忽视着的四叔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少年,能养成这种性子也真不容易,毕竟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一个人或憎恨社会或显得懦弱,一如她的庶妹曲清然对她莫名的憎恨,也一如罗梓杉般小心翼翼的生存。
吃过饭后,罗昊与罗昕坐在炕上说了些事,然后罗昕方才起身出去。曲清幽拿着伤药从卧室出来,伸手脱下丈夫的上衣,道:“四叔回去了?”
“回去了。”罗昊不甚在意地道。
“我记得了缘师太说过他都十九岁了,老祖母可有心思为他置一房妻室?”曲清幽边上药边道。
罗昊沉思了一下道:“按理来说确实是应该要议了,但是大哥的丧事还在办,现在老祖母可能没这个心情提这些个事,过段日子,等大家都恢复过来再提吧。”
“你说的也是道理。”曲清幽也知道这节骨眼是提不了什么婚事的。
罗昊拿过新衣报换上,吩咐她早些睡,又出去回到灵堂。曲清幽倚在门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方才转回去准备休息,明天还有数不清的事务要处理。
自罗显死后,这院子里就很安静,之前的丫鬟全都被置换了,现在都是一些生面孔在走动,李姨娘带着大姐儿吃过饭后返回卧室,经过关押着金巧惠的屋子,她停下脚步,看着里头的灯光,一股愤怒的情绪漫延心间,眼中的光芒一闪,把大姐儿交给丫鬟带回去照顾,自己转身就走。
金巧惠刚端起碗来准备吃饭,突然门打开了,李姨娘把手中的银子塞到李平家的手里,道:“我只是与大奶奶说说话,烦请李嬷嬷给个方便。”
李平家的拿着手中的银子道:“李姨娘可要悠着点,虽然现在这恶妇被老夫人关押着,但是她毕竟还是怀了大爷的遗腹子。”
“我知道分寸。”
金巧惠看着李姨娘喝道:“你来干什么?出去。”
“大奶奶,呸,我还叫你什么大奶奶,凭你也配?”李姨娘伸手把金巧惠手中的碗打落到地上,顿时碗就碎了,饭菜撒了一地。“大爷饮恨黄泉,你倒好,还有心情吃饭。”
“李姨娘,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做反?”金巧惠站起来狠声地道。
“金巧惠,你这个狠心的妇人,大爷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害得他年纪轻轻地就走了?你说啊?”李姨娘说一句就推金巧惠一下,她虽然是妾室,可是大爷待她很好,在她的眼中曾经是多么羡慕金巧惠,这个女人嫁给大爷真是好命,世上还有像大爷这么温和的男子吗?可谁知偏偏是这女人亲手把大爷的命断送了。
金巧惠一听她提起罗显就脸色一白,她居然不敢看向李姨娘那含泪控诉的眼睛,想起数载夫妻的情缘,心里就是一悲,她真的不是有意要害丈夫早早丧命的?“是他逼我的,他逼的。”她大声地为自己辩驳着。
“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悔恨。”李姨娘没想到金巧惠居然连后悔都没有,这样的女人真的不配活在世上,举起手来狠狠地掴了金巧惠一巴掌。
金巧惠捂着被掴疼了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姨娘,“你疯了?我是正室你是妾,居然敢以下犯上?”
李姨娘冷道:“这一巴掌是为大爷掴的,他处处为你着想,你却害他折寿。”
金巧惠举起手来想还给李姨娘,谁知李姨娘的速度比她快,又一巴掌掴下去,“这一巴掌是为我家大姐儿的,大姐儿才多大啊,你就让她失去了父亲。”
金巧惠嘴里已经尝到了鲜血的味道,这李姨娘太可恶了?“你别忘了我现在还怀着大爷的遗腹子?”
李姨娘的眼眸一沉,就又是狠狠地第三巴掌打下去,“这一巴掌是为我自己的,我以前虽然认为你为人假得很,但仍敬你是大爷的正室,对你多有礼遇,现在才知道自己有眼无珠,若早把你的恶形恶状公布出来,兴许大爷还活着。”说完,她又痛哭起来。“别拿大爷的遗腹子来说事,这几巴掌要不了他的命,再说老夫人已经放话出来了,若这孩子提前没了,你也就可以滚出国公府了,到时候我看看世人如何看待你这恶妇?”
金巧惠捂着脸,抬眼狠瞪着李姨娘,“你别得意太早,我腹中的胎儿若是男孩,将来我还有翻身的机会,到时候我一定会把今天你羞辱我的通通都还给你。”
李姨娘也不甘示弱地道:“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可知二奶奶也有孕了,二奶奶一定会先一步为定国公府诞下嫡长孙的。”
曲清幽真的怀孕了?金巧惠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李姨娘,她不像说假话,看来她还是没看错,曲清幽是真的怀孩子了。可恶,怎么还让她先她一步呢?
李姨娘看着金巧惠那双眼睛里闪着嫉妒和恶毒的光芒,“你别想再害二奶奶滑胎,现在你那好嬷嬷奶妈子已经死了,并且死无葬身之地。你可知她家人知道她是被国公府打死的,并且罪大恶极,连为她收尸也没有。现在老夫人把你关在这里,你插翅也飞不出去,还有谁会帮你这恶妇害人。”说完,转身就离开,这恶妇看多一眼都嫌恶心。
金巧惠看着李姨娘耀舞扬威地推门出去,把嘴里的血水吐出来,手中拳头紧握,她一定会回报给这个李姨娘的,太可恨了。不过想到曲清幽也怀了孩子,她又气忿地伸手就把饭菜扫落地面。
李平家的听到里头的声响,进来一看一地的狼狈,不高兴地道:“大奶奶,你是不是肚子很饱不想吃?提前说一声,我让人不用给你备饭菜。”
金巧惠却道:“这饭菜我吃不惯,换其他的,你们可不能饿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要不然婆母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平家的让人来收拾了一下地面,冷笑道:“国公夫人中风了,现在还躺在床上。老夫人已经说了,你的事现在归我与来福家的照料,既然大奶奶不爱吃,那就不要吃好了。”
金巧惠看着这群嚣张的下人,她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程度,小丫头也好,姨娘也好,婆子也好,一个接一个都骑在她的头上,她忍不住地伸手想扇这个不知道规矩的老婆子一掌。
李平家的接住她的手,“大奶奶,此一时彼一时也,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奶奶?现在国公府能赏给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若换成是别家早就把你扫地出门,不,是扭送到公堂给大爷填命去。”说完,不客气地甩开她的手。
金巧惠一时站不稳,跌坐到炕上,突然抱起肚子哼叫起来,“我的肚子,肚子……”
李平家的只是吩咐丫鬟去煎一碗安胎药来,然后连看也没看金巧惠,临出门前才道:“大奶奶,别装了,我都是过来人,知道你那一坐是伤不到胎气的。”
金巧惠看到没人注意到她,遂坐起来恶狠狠地看着那些下人一一离去,手中的拳头紧握,她会翻身的,一定会的。
三日出殡,定国公府的大街上非常安静,两边都是权贵之家前来路祭的棚子,并没有百姓在此喧哗,随着帝王派来的太监祭拜过后,罗显的棺材从中门抬了出来,灵牌由罗昊捧着,大姐儿披麻带孝地跟在旁边,两道肃穆,默默地送着这个年轻世子的离去。
春风吹过,白幔飞舞,众人不自禁的拉紧了身上的春衣。
穆老夫人拄着拐仗站在那高处看着孙儿的送葬队伍从国公府出,浩浩荡荡的,一生经历过多少人生的跌宕起伏,本以为不会再有掉泪的时候,现在才知道无论多老,也禁不起这样的场面。
曲清幽拿着帕子给老夫人抹了抹泪,然后扶着她坐到石凳上,这次罗显出殡,穆老夫人没有让她去,说她是孕妇不宜到坟场,那会冲撞了胎儿。“老祖母,别难过了,要不然大伯也走得不心安。”
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道:“孙儿媳妇,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仍活着,可是我那孙儿却这样年轻就去了,老祖母这心啊总觉得不是滋味。”
曲清幽劝道:“老祖母何必这样说?大伯去了,不是还有公爹及各位叔父、夫君以及未出世的曾孙陪着吗?您就安安心,往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穆老夫人看着这孙媳妇,握紧手中的拐仗突然道:“昊哥儿那会儿来跟我说,他看上了曲府的嫡姑娘,我那时还纳闷,这孙子也从未听他说过会喜欢谁,就连他娘要他娶婉姐儿,他也一再推让,那时我就好奇了,这曲家的嫡姑娘有什么好?现在也不怕说给你听,那时候我曾派人去私自调查你的事情,看看是否配得上我的孙子?谁知你那姨母却上门来,跟我说了你好些个事,就连当时传得很厉害的退婚之事的来龙去脉也详细地告诉我,当时我就对你好奇了。后来宫中初见,我才真正决定下来要为昊哥儿求娶你。如今看来,果然没娶错人。”这几天看她治丧,看她接人待物,这个国公府的未来也不太让她担心了。只恨她老眼昏花了才给大孙子选了那么一个恶妇,现在害得大孙子早走几年,这几天一想到这些,她心里的悔恨都不知道要对谁言。
曲清幽这才知道当初成婚时,穆老夫人会中意她的原因,“孙儿媳妇能得老祖母厚爱是孙儿媳妇的福份。”
穆老夫人拄着拐仗站起,准备步下台阶,又看着曲清幽道:“你倒是个惜福的人,知足是好啊。可是丫头,你也要知道百年国公府走到今天不容易,往后的路就更不容易。桐儿的婚事还有几个月就到了,你婆母一时半会也康复不了,你还是暂时代她理家吧,这回老祖母会帮你的。”
曲清幽扶着穆老夫人下台阶,道:“孙儿媳妇知道,只是小姑嫁给四皇子,我总觉得她委屈了。”
穆老夫人道:“身为世家的女儿何来委屈之说?那是桐儿的命,我只希望这孩子不要太执着,若她将来有当皇后的命,真的要向她姑姑学学,该如何做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对于这孙女,她还是极度忧心的,她对赵稹有情,只希望那情不要太重,要不然受伤的还会是自个儿孙女。
曲清幽没有说话,但仍是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将来若生了个女儿,一定不能让罗昊把女儿的婚事拿来当筹码,要不然,她一定与他没完。
华灯初上之时,送殡的一大群人方才回到府里,光是给亲戚安排上饭上菜都折腾了好些时候,曲清幽方才能回到自己的院中歇一歇。
罗昊推开房门进来时,见到妻子卧在躺椅上一摇一摇地睡得正安祥,手中的小书滑落到地面,白白绻在她的膝上,微微一笑,抬手就抱起她准备放到床上去。白白识趣地跃下女主人的膝上,跳到外头的炕上睡去了。
曲清幽揉揉眼,这才看清是丈夫,伸手圈着他的脖子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还要与公爹他们坐一会儿呢。”
“父亲与叔父们也没久坐,毕竟今天一整天大家都累了。”罗昊半躺在床上抚着妻子的秀,“清幽,父亲看起来老了很多。”
“今儿个老祖母看起来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气。”曲清幽也叹息一声。
罗昊趴到她的肚子上倾听着,“真希望这小家伙快点爬出来,那样老祖母与父亲会高兴很多。”
曲清幽拍打他一下,“两个月都没到,胎儿还那么一丁点大,你听什么?他会动也要五六个月后的事情。”丈夫这举动让她看了直觉得好笑。
“我这不是着急嘛。”罗昊又拥着她躺好,没有一会儿就睡着了。
曲清幽睡了一觉倒不觉得困,看着丈夫那睡容,凑上去吻了吻,怜惜地抚了抚他的脸,这些天他都没睡过一个饱觉,现在丧事告一段落了,确实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定国公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所有人又回归原位,惟有唐夫人仍卧病在床,经过荣大夫天天的施针,她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但是说话仍未清晰,曲清幽时常都有去探望她。
有着穆老夫人的帮忙,曲清幽掌家倒不是个难事,那些仆人自治丧事件见识过她的厉害之后,也不敢再造次。
这日,凌三公子正与管事的从楼上下来,看到罗昊在珍宝斋里选购珠钗,于是上前问候道:“罗大人。”
罗昊把那看着珠钗的目光转到凌三公子身上,“凌三公子今儿个也在这巡查。”
“商人自有商人的烦恼处。”凌三公子不在意地道,“对了,罗大人选购珠钗可是要送给曲夫人的?”
“内子的生辰就在这几天,想让她高兴一下。”罗昊道。想着她这段时日理家颇为辛苦,又想到他好像从来没送过什么东西给妻子,不妨借此机会送些饰给她博她一笑吧。
“曲夫人的生辰在即吗?那可要贺一贺才行。”凌三公子喜道,但一想到人家家里正处在丧期,哪能摆酒席庆贺,方才尴尬道:“我失礼了,罗世子的丧礼刚过,确实是不宜在此庆贺。还请罗大人见谅。”
罗昊把选好的珠钗交给掌柜的,着培安去结账,这才看向凌三公子,“到时候让我那干儿子来一趟吧,内子倒是颇为想念他。”
凌三公子笑道:“那是一定,干娘的生辰,无论如何那小子都要给干娘贺寿才是道理。”
商家就是商家,罗昊看着这明显巴结他的凌三公子笑了笑。
“罗大人。”突然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罗昊不悦地回头一看,凌晴迈着自认为很优雅的步伐走进来,在他面前盈盈一拜,他道:“凌姑娘。”
凌晴喜道:“罗大人还记得小女子,小女子也是对大人仰慕得很。”抛了一个媚眼给罗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