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路途没有再起波澜,庄勤余痛未消,百般辗转睡不着觉,索性打起精神边吃零食边和重新翻起报纸的步蕨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一来二去不仅交换了彼此的姓名他还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来来来,加个微信。我们也是去燕城,那儿我熟得很,有空出来一起撸个串吃个火锅呗。”
庄勉抽了抽嘴角,只当没听见继续假寐。
步蕨看了眼庄勤手中巴掌大的通讯仪器,抱歉地笑了笑:“我没有手机。”
原主应该是有的,但现在不知道在震后废墟哪个角落里安静地躺尸。
庄勤一脸不可置信,但是步蕨眼神坦荡无一丝闪躲,随即恍然大悟他八成是丢了还没来得及买,也就没再多问。后排两小年轻一觉醒来,见他们醒着便问要不要一起打牌,庄勤眼睛一亮干脆地答应:“好哇!”
步蕨看了看他们桌上的扑克又遗憾地摇摇头:“我不会。”
“……”几人沉默。
他的眼神和说自己没有手机时一模一样,让人想怀疑都怀疑不起来。
不会也没事,庄勤完全没多想,翻过去兴致勃勃地和他们斗地主,洗牌的年轻人感慨道:“前些日子我妈和我说吃喝嫖/赌除了嫖我都占全了,我还振振有词,说现在大学生都这样。没想到今儿就真遇到个不会打牌的……”
步蕨认真看着他们打牌,回想了下当年在山中为数不多用来打时间的乐子:“其实,我会打麻将。”
打得还不错,以至于后来大的小的都不让他上牌桌了。
“……”感慨的年轻人立马闭上了嘴,庄勤头也没回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打了大半宿的牌,天没亮的时候庄勤熬得双眼通红,扑在桌上长长打了个呵欠,呵欠还没打完人已经神志不清了。火车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轰隆隆地向北前行,步蕨抱着茶杯出神地望着窗外匆匆闪过的田野草木。
庄勉睁开眼时就看见他脸上几分迷惘又几分怅然,那是种很复杂的神色,像是个不知在外流浪多久的游子终于回归故乡:“你精神挺好。”瘦成一把骨头像个大病初愈之人,可一夜没睡丝毫看不出疲态,更别说黑眼圈了。
步蕨收回视线,叹着气道:“我之前睡太久,现在有点精神过头了。”
庄勉留心看了看这个尚有几分稚气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有种熟悉又隐隐排斥的感觉。可是他又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在他们这一界里听说过步蕨这个名字。
过了两小时,“快车”总算晃进了燕城老火车站,没到旅游旺季车站里的人不多但个个形色匆匆。在打听到去向不同后庄勤依依不舍地和步蕨告别了,告别前还特意留下手机号码,叮嘱他买了手机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和自己联系。
“我真担心哪天在社会新闻里看到你。”庄勉忍不住又搓了搓清凉犹存的太阳穴,“无知青年,上当受骗,身陷传销。”
庄勤困得脚下飘,走了两步回过神大怒:“你怎么拐着弯骂人!”
“不,”庄勉面不改色,“我是直弯骂你没脑子。”
庄勤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悻悻道:“我真觉得和他投缘,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熟悉可靠。”
庄勉步伐一顿,斟酌片刻:“你也觉得?”
“嗯?”庄勤困得眯着眼回头,庄勉压下棒球帽深吸一口气,“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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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兄弟与他的一个故人有些相似,尤其是那丝不易察觉的熟悉气息,步蕨研究着车站内的电子地图心想,没想到那人竟也有血脉留存在人间。
大学城在燕城东南角,步蕨换了两线地铁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才在下午赶到了通知单上的高校门口。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开学季,他在门口一站很容易被当成入学新生给热心的学姐学长们围住了,哭笑不得地说明身份找到第四阶梯教室时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这具身子的底子薄又刚痊愈没多久,历经长途跋涉步蕨用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一张脸白里透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