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水壶表面坑坑洼洼, 壶嘴沉淀了一圈黑色垢迹, 磕碜得让步蕨根本下不了嘴。
叶汲温柔体贴地询问:“手伤了不能动了,是不是要哥哥喂你?”
步蕨杀了他一记白眼, 拔开壶塞仰头灌下, 一气呵成到完全没给他任何揩油的机会。他喝得太仓促, 顿时被辛辣的液体呛得连咳不止, 没好气地将水壶扔回叶汲那:“你这里头, 装得什么鬼东西?”
酒不是酒, 水不是水的,又苦又辣, 鬼不沾一口。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 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愈炽热贪婪。
得不到回应的步蕨狐疑看去, 叶汲立马摆出正色,还道貌岸然地指责他:“就说你是只小白眼狼吧!好心分享给你我的独家秘药, 居然还嫌弃上了。你看看你, 现在是不是好多啦?”
他一说, 步蕨确实感到缠绕周身的湿冷散去许多,丹田里暖烘烘地窝着一团气, 连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那么刺痛入骨。可嘴里那股味道实在太难以形容了,到现在他的舌头都麻得回不过味来。
叶汲蹲在旁观察到他的表情, 立马顺杆往上爬, 假惺惺地说:“味道是不太好, 要不要我给你祛祛味?”
他的语气异常蠢蠢欲动,步蕨警惕地抬手挡住他,咽了咽不知滋味的唾液:“多谢,不用!”
“哦……”叶汲脸上的遗憾丝毫不加遮掩,步蕨就大概能猜出他祛味的法子了,才缓和过来的脸色又黑了半截。
“他好,我不太好,我能喝两口吗?”沈元抱着琴歪在一旁弱弱地声,“我感觉我中毒了,快挂了。”
叶汲作势踹他:“嚎你个大头鬼的丧!你这拖油瓶趁早挂,不挂早晚老子要亲手打死你!”
沈元刷地闭上嘴,他本来是打算偷偷摸摸过来协助步蕨一臂之力,顺带按着他师父吩咐查清隧道那日究竟生什么。可万万没想到,忙不仅没帮上,还连累步蕨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面子里子全丢完了。
他悲伤地开始相信,师父说得没错,他果然就是块废物点心,还是过期的那种。
“和他没有关系,”步蕨踉踉跄跄地想爬起来去看看沈元。
刚坐起来人剧烈地晃了晃,被叶汲眼疾手快一把给按了回去,气不打一处来地厉声喝道:“一口气刚从鬼门关抢回来就迫不及待送死是吧!”
这时候步蕨居然百年难得一见地开起玩笑:“你们不是正缺人去地下打交道吗,我去就是了,那儿我还挺熟。”
叶汲不搭他的腔,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气压低到沈元后知后觉现了,小心翼翼地捂着腿上伤口往后缩了缩:“讷个,我、我就是嚎两嗓子玩,死不掉。”
步蕨被叶汲盯得微微色变,突然叶汲嘬了下嘴唇好似回味什么,春风满面地转过身去,粗鲁地将沈元提起来,拔开水壶对着他的伤口淅淅沥沥地洒下去,喉咙里还哼着小曲儿,小模样别提多美了。
沈元被他浇得鬼哭狼嚎,疼得满地打滚,叫骂声都变了形:“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个混蛋你公报私仇!!”
叶汲哼着小调,将水壶一塞,啧了声:“真是什么样的师父,养什么的徒弟,忘恩负义是不是你家师门传统?”
他说完立即察觉不对,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步蕨。
步蕨淡淡地瞥来一眼,叶汲的嚣张气焰刹那无影无踪,咳了声将沈元提溜了起来搁墙角放好,一板一眼地教训他:“别给老子装死了!知道你腿里钻进的是什么吗?九千尺之下,浮在黄泉眼上头的那层雾气,上天入地都没有比它更阴更毒的东西了。你该庆幸咱燕城雾霾严重,空气质量差,降低了它的纯度,否则明年这时候你师父就要去你坟头看你了。”
沈元抱着灼烧得焦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抽噎着,过了会疼痛从神经梢褪去一些才有力气问:“你之前不是还嘲讽步哥说黄泉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间吗?”
“……”叶汲梗了下,烦躁地拿水壶哐哐哐敲了他三下才解气,“此一时彼一时懂不懂!你属驴的吧!人家都拿黄泉水喂出的怪物啃你了,你还在那纠结有没有的问题?”
沈元被他敲得嗷嗷直叫,步蕨看不下去了:“行了,我们都出来一夜了,该回去了。”
“哼,护犊子,我就知道!”叶汲酸溜溜地停了手,“护出一帮小废物。”
“你说什么?”因为部分失血,步蕨的状态已属强弩之末,说话的声音一响耳朵里就嗡嗡一片。
“没说什么。”叶汲面不改色,闲步过去,单臂将步蕨扶了起来,手掌在青年瘦削的后背有意无意地摸索:“能走吗?还痛吗?要不要我抱你?”
步蕨冷静地拒绝了他:“不用管我,你去扶小沈吧。”
叶汲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我郑重其事地重申一遍,我要管也只管自家的崽。其他的么,”他冷酷地笑笑,“我管他死活。”
“……”沈元被刺激地喷出一口淤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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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出隧道口了,叶汲才想起来摸出手机给陆和打个电话,汇报下昨夜的情况。手机一亮,刷屏的信息让他哟呵了一声:“我们陆主任不会以为我们在到职第一天就因公殉职了吧?”
步蕨看着伤的伤,残的残,觉得离殉职也相差不远了。
叶汲一手轻松地架着一米七八的步蕨,一手正准备给陆和报个平安,晨光明亮的隧道口突然涌进一拨人,吵吵闹闹的人声里还伴有大型机械地运作声。他诧异地将手机插回裤兜里:“陆和那二愣子不会真派人来挖我们了吧?”
迎面撞上来的一人见了鬼一样瞪圆了眼珠子,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们高声叫了起来:“里、里头有人!!!”
三分钟后,互相道明身份,对方在知道他们是人不是鬼后明显松了口气:“公安单位的啊,一家人一家人。”
叶汲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明显在嫌弃,谁特么和你一家人。
“同志你们这是又来取证调查了?”雍县政府的王主任搓着手,尴尬地笑了笑,“这案子不是早结了吗,要不我们也不会来清理现场。你看,这事儿办得!早说咱们兄弟单位间得保持联络,互通有无!今天不知道兄弟几个在里面,万一开工伤到了你们,那罪过可就大了。”
话说着,又有辆黑色奥迪无声无息地停靠了过来,车门一开,政府那边有人迎了过去:“李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叶汲看看王主任,又看看那头簇拥而来的“李总”,挑挑眉毛:“官商勾结哪,这是。”
王主任不知道听没听到,即便听到也只能装聋作哑了,叶汲他们是省厅级的,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得罪不起。至于李总那边,人家是近来风头正盛的上市公司老板,也是不能怠慢,只能热情洋溢地甘做桥梁引荐双方:“来来来,认识认识,这是我们燕城公安单位的同志。这位是咱们燕城年轻企业家,华茂集团的李总,这次也是他们负责协助我们政府疏通雍宁隧道。”
政府外包工程一般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精工细活还得擅长背锅,万一季度税收跟不上还会拖欠工程款。但偏偏有点门路都哭着喊着抢着做,毕竟这做得不是买卖,而是关系。在雍县被划到燕城后还能接下这单活,这位李总显然不是个普通角色。
李阳习惯性地扶了下眼镜,看见步蕨时笑了起来:“这位同志是熟人了。”
和王主任一起懵逼的还有叶汲,步蕨刚回了李阳一个微笑,叶汲已经慢条斯理地将手伸出去和对方握了握,客套而不客气地说:“李总是吧,这个隧道目前我单位仍在调查处理中,几位请回吧。”
话是对李阳说的,但其实说给雍县一干政府官员听的,王主任顿时更找不回神了:“这,这我们没接到通知啊啊。”
叶汲笑吟吟地说:“马上消息就来了。”
果不其然,王主任接了几个电话又拨了几个电话后垮着脸,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暂时带人撤了。高速等于财路,路一天不通,财路就要再断上一天,人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叶汲懒得管他们地方政府那点破事,一回头现那厢三人竟然还热火朝天地聊上了!
“真没想到,步道长你们竟然是公安的人。那天是我唐突了,还想着……哎,不提了。”李阳惭愧地直摇头。
“我说哥几个聊啥呢?”叶汲懒洋洋地插/入话,瞟瞟步蕨,“伤口不疼了?”
步蕨是个老实人:“还……”
腰眼突然被捅了一下,突如其来的酸痛让步蕨脸蓦地一皱。
李阳这才留意到他脸色有恙,吃了一惊:“步道长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我送你们。”
“不用了。”这次竟是步蕨先开口婉拒了他,“一点小伤而已,不劳烦了。”
李阳知道他们警方的规矩,也不便多问,只好说:“那我先走了,下次……”他想起什么,抽出张名片双手递过去,“下次有机会请各位吃个便饭,务必赏脸。”
叶汲淡漠着一张脸看着奥迪调头远去,手插口袋:“你什么时候和这种人打上交道了?”
“一面之缘。”步蕨蹙着眉头,“你刚刚为什么捅我?”
叶汲严肃地说:“你妈从小没教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
步蕨:“……”
沈元有气无力地插嘴:“姓叶的,你可真病得不轻。”
庄勤点点头:“附近有目击者。”
步蕨若有所思:“那打斗的痕迹是什么样的?”
“我没见过。”庄勤老老实实承认,“像剑不像剑,像刀不像刀。”
叶汲鄙夷地看他:“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两个脆得和萝卜似的不经打就算了,还眼界短浅、目不识丁,哪像我当年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十八兵器样样精通,摘根树条都能耍出朵花来。”
鄙夷就鄙夷,还给自己吹了个牛逼,庄勤暗自腹诽,喏喏地纠正他:“目不识丁不是那么用的。”
叶汲斜眼,庄勤嗖地又怂回去了。
一直沉默的陆和突然说:“是枪。”
“枪?”
叶汲第一反应就是:“尼玛轰倒一座山那是火箭炮吧,”他马上琢磨了下,“不对,得是东风快递。”视线不经意掠过同样惊讶的步蕨,两人对视的刹那他醍醐灌顶,“是长/枪?”
陆和点头,唯有庄勤还在状态外,看看这看看那谨慎地不给叶汲再次嘲笑他的机会。
“使枪的,”叶汲目光微微抬起,掠向广袤无垠的夜空,忽而笑了起来,“我记忆里倒是有那么一号人物。”
陆和与庄勤觉他语气不对,看过去时却被他眼底的森寒惊了一惊,那是种阴郁的亢奋,透着暗红的血光。
“我去现场看看。”步蕨像是完全没现叶汲的异样,转头看他好声好气地问,“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