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傲紧紧握住拳头,在河边村的那几年,老鳏夫在他生病的时候,哼唱的正是这歌。那个有些好色有些滑头的老汉不会别的歌曲,唯一会的,就是这从狗娃他娘那里学来的民歌。在狗娃生病,家中缺医少药揭不开锅的时候,老鳏夫就抱着他,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一遍一遍的哼唱,求他娘保佑直到狗娃睡着。
这些年,随着在河边村活得越久,这歌的记忆就越深。此刻听来,不禁有些怀念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时候,只是觉得自己不在乎罢了。
“将军,再唱下去,恐怕所有将士就要无心作战了。”乐牛是燕国人,秦国的民歌小调虽然好,但是却很难引起他的共鸣,此刻看到秦军似乎都被思乡的情绪包围,只怕再继续下去,军队无心作战,就真的要出事了。
秦将军扫视了一下那些哭泣着的汉子:“兄弟们,想家吗?”不等众人答话,自顾自的说道:“我也想。我想家中父母,我想还不知道在哪的媳妇,我想大秦的山山水水,甚至我想再回咸阳吃一口馍。”
秦将军对着帐篷里的徐傲招招手:“本来,徐将军的意思是,今天兄弟们团圆,办个宴席,给大家伙儿接风洗尘。同时呢,让我给大家鼓鼓气。”他笑了一下:“鼓什么气?让大家奋勇杀敌吗?不用说,大家都在做。告诉大家我会带大家回家吗?不用说,大家也一直在努力。代表大王赞扬大家的勇气吗?你们身上的伤痕足以说明一切。”
秦将军略微顿了一下,用食指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我们在燕国的土地上,甚至很多人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横跨万里迢迢,去帮助一个和我们连年作战的国家。我今天可以跟大家说说交心窝子的话。我也不理解,甚至最初我是抗拒的。因为我知道,带几十万刚刚训练完却没有经历过一次战争洗礼的所谓精锐上战场,完全是在送死。”
篝火旁一片哗然,就连身旁的徐傲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秦将军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直到我临行前,大王将我叫入宫内,跟我说了一番话。我才知道,我们时间不多了。两千年足以让百姓忘记很多事,两千年前,还是商王朝的时候,域外天魔降临,险些摧毁了那时候的大商。九州大地生灵涂炭。百姓十不存一,那时候的惨状就在未来不久,可能就是我们的下场。所以大王将国内所有训练完的士卒全部派出去、或剿匪、或守城。剩下来的大军怎么办,就只能靠战场来让大家蜕变。如果这次,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对上域外天魔的时候,大家就能有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也就能多一点保护妻儿老小的机会。用铁与血,逼着大家成长。”
“我知道,大家可能心中有不满,可能有怨气,甚至有恨。我想请大家不要恨,不要怨。如果有人需要承担这个罪责,那不是大王,也不是太尉,只能是我。”
偌大的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如同篝火般闪烁。
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这些,说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说了这些话,昭华城里的英灵就能复生吗?难道说了这些话,一路上死去的兄弟就能再爬起来吗?
秦将军看了看全场,忽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给大家跪了下来:“我恳请大家,努力活下去。替那些死掉的兄弟们活下去。如果大家能够回到大秦,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帮你们同袍的父母妻儿,让他们不至于在寒风里受冻挨饿,让他们不会在思念儿子的悲伤里孤苦死去。就算是天魔入侵,大家也一样用胸膛替他们撑起一片净土!”
一时间,风静人默。篝火旁,就连呼吸都听的真切。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反应过来的徐傲大喊一声:“天佑大秦!”
然后就是无数人的呼喊:“天佑大秦!”
“天佑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