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高阔,碧海无垠。
一只从航鸦绕着一艘残破海船飞了半圈,而后落在桅杆上,抖了抖翅膀,饶有兴致地望着甲板上生的一幕。
阳光下,二十余具尸体散落各处,亡者死状凄惨,仿佛在无言地表述一场惨烈的战斗。
在这片被鲜血浸泡的主甲板中端,十数位人族俘虏被反手缚绑着。他们挤作一团,无比惊恐地看着一群人身蛇尾蜥的怪物。
甲板上安静得可怕,人族俘虏中时断时续的抽泣声隐约可闻。听到哭音,一个年轻男子忍不住稍稍抬望,轻声唤道:“利依玛小姐……”
几声呼唤过后,抽泣中的少女终于回过头,看到身形削瘦的青年,嘴唇哆嗦着始终说不出话来。
“请你不要表现出恐惧,海妖精的仪式快开始了。”
小姐听到青年诚挚的话语,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竭力咽下抽泣。
正在这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的海妖精摆着壮硕的尾巴朝他们蛇走而来。俘虏们屏息俯,完全不敢动弹。雄壮妖精的目光扫视一张张惶恐的脸庞,最终落在一旁瑟瑟抖索的身影上。
“啊!啊!”利依玛被这个狰狞的怪物从人堆中拖曳而出,不禁失声嚷道:“放开我,该死的妖精!你们想干什么!”
回答她的唯有沉默。
利依玛无助的目光慌乱环顾,无意间与男子对视,恍惚看到了一丝希望,于是尖声喊道:“班索!请救救我——”
声嘶力竭的呼喊终于打破了短暂的死寂,人群不安地骚动起来。
被唤作班索的青年男子望着对方渐远的瞳眸,不禁捏拳咬牙,无奈而痛苦地垂下了头。
解除诅咒的仪式开始了。
一个年迈得皮肉萎缩的海妖精围绕着一个用鲜血涂抹的图阵爬走,时而呢喃,时而挥舞人族军队制式的长刀。
被扔进图阵中的利依玛竭力挣动,然而粗实的绳索很快就榨干了她的气力。
随着一声悠长的“由——努——巴”落下,年老的海妖精结束了长言,朝着祭品缓缓地举起长刀。
依利玛抬头望着锋刃,一时间被反射的日光照耀得睁不开眼。她听到不远处的同伴出此起彼伏的尖喊声,紧接着耳际掠过一阵凉风,旋即一抹冰凉的剧痛从脖子划过肩胸,其后眼前的世界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目睹亲密的利依玛倒下了娇小的身躯,班索感觉灵魂忽地失缺了一块。
可悲可恨的懦弱啊!
与此同时,老海妖精的肌肉像是冲脱了无形的束缚,迅速地鼓胀起来,原本干瘪的鳞皮被撑得龟裂,继而成块脱落,露出油亮的新鳞。它提着长刀,喷着粗重的鼻气,挺起胸膛仰头尖啸。黏稠的血挂在刀身上,滴答落下,在血泊中溅起几朵死灵之花。
一声声形同审判的“由努巴”落下,一个又一个老海妖精完成血的洗礼。当随战的老海妖精都挣脱了诅咒的枷锁,这场仪式便收回屠戮的长刀。幸存的俘虏被长鞭恣意抽打,在飞溅的血水中接连昏倒。
受到鞭挞后,班索感到火辣的痛楚在背脊上熊熊焚烧,麻痛与虚弱奔涌脑门,继而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晕厥过去。
哗——哗——
海船在海面上破浪航行,在它的前方匍匐着一片巨大的阴影。这片阴影牵拉着海船继续流驶了一个昼夜,在次日黄昏迫近一座险峰横生的岛屿。
海船的航速逐渐放缓,停滞在礁滩外。突然,浪波激荡,一直牵引着船头的那片影子蓦地浮出海面,既而海水“哗啦”褪下,露出一只通体黝黑的庞然大物。这只体形庞大得如同低矮山丘的海兽抬起粗壮的前肢迈上礁滩,将满载货物的海船纤拉入天然港湾。
夜幕悄然降临,柔和的月光给岛屿拭去几分阴森。摇曳的火光渐次升起,星星点点有若远空的繁星。
当星落尽,令人窒抑的光明又再笼罩海岛。
这是一座岩礁环抱的海岛。
从高空俯瞰,岛屿看似一轮带芒刺的弯月。险峻山峰如獠牙一般交错分布,荒芜的峰壁上缭绕着浓烈的烟尘,将这座海岛渲染得好比一只俯趴在大海之上的远古巨兽。
如獠牙交错的峰峦拱卫着一块低平的谷地,谷地中央的湖泊沿岸布满了各类器械工房。浪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礁石,污浊的泡沫给岸边圈了一道泥色的环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