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亢奋的血彻底支配了他的肢体。
他徒手拗断了一只海兽的獠牙,掰折它的颚骨,张臂撑裂它的嘴巴,最后一举把它的头颅撕成两瓣。
浪中的血色越积越浓。
眼里的景象成了血染的画作。昂起头,他望到了一片淌血的天空,连海浪聚成的峰谷也涂抹了血色。
“呃啊——哈哈哈!”
他纵声嚎叫,分不清耳际听的是兽吼还是自己极度失常的癫笑声。
“想尝尝我的血吗,都过来拿吧!”
急风呼啸,湍浪翻涌。一只外形简陋的小型货船随波飘流,在连绵起伏的浪涛中摇摆晃荡。
船的甲板上躺着一名喃喃梦呓的年轻男子。他捏拳皱眉,喉咙里出沉闷的哼声。
好沉重的心脏,要喘不过气了吗?
光在哪里?
鲜血!我的血!
停下,快停下啊!
几经反侧,他的身躯慢慢地舒展开来,呼吸变得平缓。
遍地的碎肉,不属于自己的肢体,绝望的尖嚷,挣扎的影子,海兽的追击,王海骑士濒死的怒视……一个个破碎凌乱的画面在他的梦里闪烁。
少顷,他的手指微微曲折,睫毛颤动几番,俄而眼皮徐徐抬起。
“这是……”
班索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神智渐渐清醒,现自己身处潮湿的甲板。腥咸的劲风卷着波涛冲刷船身,溅起的浪花哗啦绽放。
“我还活着。”
他稍稍活动,觉得浑身上下似乎散掉了骨架,手脚麻木得宛如不属于自己。细察躯体,各部位均已恢复原样。他摸了摸脸庞,还是原来那张脸。身上的鳞片瘪得像是树的枯皮,一抹就掉了一大把。
他扶着船舷爬起身,放眼望去,入目是汹涌的海面。惊涛骇浪叠成湛蓝色的群山,连绵不绝直铺到天的尽头。脚下的货船好比一片脆弱的叶子,随时会被浪花打碎。
从吞食兽晶到夺取货船,短短半天经历的事像是做了一场惊险的梦。而这场梦似乎还在延续,让他一回想起那些画面就不禁心悸。
不知怎么的,那些回忆拼凑不起完整的画面,无论是看到的、听见的或触摸过的都如此陌生,仿佛经历着那些事的是另一个自己。
自己怎么样逃出来的呢?想着想着,头有些胀痛,许多细节又变得更模糊。
他只记得自己在逃离海战涡旋后爬上了一座高耸的石山。那座石山像极一只海螺,兴许它就是一只巨大无比的海螺。
海螺壳靠近海面的位置被凿了许多洞穴,里面圈养了大批海族奴隶,由少许海妖精武士监押看守。那时候他凭借着令自己心惊的臂力撕碎了海妖精,挑选了一个最强壮的海族奴隶,再把其它海族奴隶都放走。制造了混乱场面后,他趁机夺走其中一只满载的货船,让海族奴隶牵航……海族奴隶!
想到这里他猛地起身,奔到船头搜望。船头的柱子上套着一个黑铁锁环,锁环连着一条并指粗的黑铁长链,长链的另一头直直地沉入浪中。
班索趴在船头,握住黑铁长链吃力地收提。沉甸甸的链条被一节一节地拔起,冒出一只海蓝色皮肤的海族生灵。
班索觉它没有动弹,大吃一惊,连忙抓起身边的船桨拍了过去。受到击打,它勉强地提起眼皮,翻露出晶蓝色的竖瞳转了几转,又沉沉地闭上了。
见此,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放下链条,让它沉回水中。
要是这个海族奴隶逃跑或者死掉,他就无法让货船在大风浪中航行,更不可能离开这片海。小型货船和海族奴隶在一开始制定逃生计划时就被他纳为夺取目标,缺一不可。
折腾了这一回,他的神智反倒清醒了一些,而身体对于疲惫、酸痛、饥渴的感知也一一苏醒。他亟需进食,趁虚脱和眩晕尚未把他击倒。
那时候,由于海妖遭遇到突然的袭击,部分货船还没有来得及从海螺岛中转派送到矿岛。港湾陈列着大量货船,他凭借船身吃水的深度选择了这艘满载的货船。
他饥肠辘辘地打开货船的仓门,看到里面堆了满满一仓的木箱,浓郁的腥臭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