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顽强地坚持着,等到地面的震感逐渐减弱下来,唐城已是耳朵聋,除了持续的嗡嗡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循着战壕望去,满头满身都是泥土的士兵们正一个个爬了起来。抗拒着全身泛起的强烈酸疼,唐城艰难地支起身子,在身侧的浮土里找寻着自己的武器,为了应对空袭,唐城的那支毛瑟步枪和驳壳枪都被盖在了浮土之下。
唐城几乎是在无意识的嘀咕着,花了足有一分钟时间,他才从浮土里找出自己的步枪和手枪。耳朵里的嗡响声好像是减弱了一些,但听力仍是不太灵光,但当他将戴着钢盔的脑袋探出战壕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阵地周围密密麻麻的弹孔看的唐城头皮麻,弯弯曲曲的战壕由于多处坍塌而被分割开来,想必有人被埋在下面了,因为唐城看到不止一个人在奋力的用手中的工具挖崩塌的战壕试图把下面的人救出来。
但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时间留给那些人进行清理和救援了,因为就在阵地对面的开阔地带,数以百计的日军如蚁群一般涌来,远远望去,日军身上的土黄色军装就形同一道黄色的风暴来的汹涌狂暴。望着进攻过来的日军,唐城的心里完全是空荡荡的,不止是他,战壕里还有不少的士兵也都这么傻呆呆的望着冲过来的日军不知所谓。
“准备战斗,日军上来了,日军上来了。”嘶哑的喊叫声以惊人的速度在阵地上传播开,但也有不少像唐城这样因为轰炸而暂时失聪的士兵无动于衷,若不是旁边的士兵推了自己一把,唐城或许也不会注意到那些日军战机已经绕回来准备沿着战壕进行扫射了。十几架日军战机从数百米的高空高速俯冲而来,潇洒的动作就像翱翔于九天的展翅雄鹰,从地面升起的孱弱火力已经无法阻止它们的俯冲扫射。
飞机扫射的威力,唐城还在从上海逃来南京的路上就领教过不止一次,那些被日军飞行员当做是活靶子的难民们就是被日军的机炮撕扯成碎脸的,那些惊慌失措的骡马也是被日军战机的机炮打成血葫芦的,尤其那些被家人带着逃难的孩童们,也是死在这样的机炮下。心中带着愤怒的唐城现在只能呆呆望着从半空中俯冲下来的日军战机,靠他手里的步枪和20响还不足以对付日军的飞机,所以他现在最多只能用言语泄自己的仇视。
俯冲下来的日军战机风一样刮过一营的阵地,这些日军战机的机翼位置很快出现了跃动的枪焰,密集的子组成弹幕扑向整个阵地,仿佛一场声势浩大的雷雨。有一瞬间,唐城觉得自己这会是在劫难逃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步枪缩到战壕壁根处。当无数子弹扑哧扑哧扎入泥土或是人体时,紧闭双眼的唐城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枯树叶在风中瑟瑟抖,然而他还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而且毫无损。
瑟瑟抖的唐城不知不觉间恢复了听力,当一名顺着战壕移动的士兵死在他面前之后,唐城打消了想要起身观察敌情的想法。战斗还在继续,战地上的机枪也还在响着,唐城也还是抱着自己的步枪蜷缩在战壕的壁角里,那具已经被机关炮子弹撕扯成了两截的尸体就摔落在唐城脚前。
对身处战争中的人来说,死亡有时候会是一种解脱,活着的人却还得为了生存而奋斗。把一营防守的阵地折腾成废墟一样,心满意足的日军战机终于离去,在军官和老兵们赶鸭般的催促中,侥幸逃过此劫的一营阵地上开始陆续冒出戴着德式钢盔的脑袋,士兵们大多紧张惶恐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漠然的样子举枪瞄向冲击过来的日军。
“快起来,小鬼子的飞机已经走了,你缩在这里是等着要做日本人的俘虏吗?”再次出现的周福把唐城大力的从战壕壁角拉拽出来,然后把唐城掉落的步枪捡起来赛还给唐城。看着唐城不像是受伤了,放下心来的周福拿出两个步枪弹桥扔给唐城,,“检查你的枪膛,装好子弹等命令就开火,好好保住你的小命,咱们二连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被周福连拖带拽的一番折腾,一直木木呆呆的唐城倒是恢复了些精气神,看了看周福离开的背影,努力靠着战壕蹲坐起身体的唐城捡起脚前的步枪和弹桥。“上帝保佑!”这是唐城长这么大第一次真心诚意的赞美上帝,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唐城越过地上的那具尸体倚在战壕上举起自己的毛瑟步枪瞄向阵地前方的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