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闯知道什么武器的威力最大,所以那挺被尸体压着的轻机枪和掷弹筒被早早的放在了一边,接下来重要的便是这些尸体身上的手雷和子弹。站在尸体前的谭飞有些手足无措,面对浑身血迹的尸体,谭飞就只剩下张口呕吐的念头,半闭着眼、大张了嘴的日军尸体活脱脱便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这些都让谭飞头皮麻汗毛倒竖。
闭了眼摇晃着自己的脑袋,感觉喉咙间的那股不适已经散去,谭飞慢慢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如此的柔和,泥土的芬芳盖过了硝烟的余味,枪炮喊杀声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耳边是如此安静,就连鸟叫声也听不到。谭飞的自我暗示让自己心中的罪恶感少了很多,跟着心中的那股郁结之气也消散了许多,可那毕竟只也是自我暗示,稍稍把视线降低一些,谭飞的嗓子便又是一阵痒要吐了出来。
眼前的泥土上依然散落着大片的血迹,空气中还是弥散着硝烟味和血腥味,谭飞心里也就明白自己仍置身于战场之中,这俨然成了无法改变的现实。踌躇了片刻,站在原地僵直了身体的谭飞慢慢弯下腰学着和尚的样子捡起一顶日军的钢盔,大着胆子从一具日军尸体腰间的弹盒里掏着子弹。装着子弹的弹盒上多有血迹,即使是对日军恨之入骨的人也不愿多沾血迹,把逃出来的子弹和手雷装在钢盔里是再合适不过的。
充斥着火与血的战场已经在谭飞的梦中重复了无数遍,但身临其境的面对真实的战场,谭飞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掏空了弹盒里的子弹,强忍着血腥味的谭飞开始翻动尸体,尸体腰间的手雷可不能落下。把能找到的子弹和手雷都装进脚边的钢盔里,谭飞竟鬼使神差般的把手伸进了这具日本尸体的上衣口袋里。
被谭飞从尸体上衣口袋里掏出来的是一个比巴掌略大的厚实本子,本子有封皮,估计是一本日记。本子的封皮上写的有字,但谭飞不认识,估计这就是所谓的日文,本子的第一页夹了一张黑白全家照,从照片上的折痕和毛边来看,这张照片显然不是新照的。照片里的一看就是一家人,年轻的父母和家中的三个孩子,谭飞对照片中的日本服饰不屑的撇了嘴。
“在上海的时候,我也从日军尸体身上找到过这样的照片,随身带着全家照,这应该是日军的传统。日本人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们也有家人有子女有妻子,这不奇怪。”谭飞正准备把这个小本子和照片扔了,却被从旁边伸来的一只手接了过去。谭飞转过头,站在他身边的是略显疲惫的唐城,比谭飞还要年轻的脸上满是污渍,这还是谭飞第一次离唐城如此的近。
许是看到了谭飞深藏在眼底的那一抹愧疚,唐城笑着把叼在嘴里的香烟点着,“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他们,从他们拿着枪炮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他们就是中国人的死敌。你只是看到了他们的死状就觉得愧疚,可你没有看到**士兵支离破碎的尸体,为了炸掉日军的一辆坦克,缺少重火力的**部队往往要派出几个甚至十几个死士,你能想象得出那种惨烈吗?”
见谭飞的眼神中已经出现了挣扎之色,唐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个读书人,我也是,在上海打响之前,我有学上,有养父有朋友。可日军来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就只有手中的武器,中国远比日本要大的多,就是一个换一个,日本人也换不起,对他们,我们不能心软,这些是侵略者。”
唐城叼着烟离开,只剩下谭飞还僵直了身体站在原地,从日军尸体下郁积出的血洼慢慢的把谭飞的一只脚浸没其中,低头看着鞋子上沾染到的血迹,谭飞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戾气。站在远处的老东北很是不理解唐城为什么要和谭飞说那么多道理,可唐城却摇了头,“你不懂,眼镜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只要过了心中的那道坎,就会是个能打仗的主。”
“瘪犊子们,手底下可快着点,镇子里还有十几个小鬼子再等着咱呢,可不能叫他们给跑了。”听不懂唐城话中的意思,颇感无趣的老东北吆喝着吴闯他们加快打扫战场的速度,不把还地桥镇里的那些日伪军干掉,这场仗就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