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手绢,那白绢上一点红,如画儿上的红梅,艳丽夺目。
映玉惊得脸色煞白,丢开了手绢儿,如见鬼般跌跌撞撞跑回冷宫。
小黎成了太子,锦月茶不思饭不想守了孩子两日。月室殿依旧守卫重重,她出不去,也得不到外界的消息。
倒是儿子吃得下睡得好,丝毫没有被太子之位下着。
“娘亲,你最爱喝的雪笋火腿汤,酸酸的鲜鲜的,您喝一口吧。”
小黎亲自舀了半汤碗汤,挑了一片笋一片金红的火腿肉,捧到锦月跟前。“娘亲快喝吧,儿子能在您跟前尽孝的日子不多了,请求您不要拒绝儿子。”
锦月本想推开,闻言又心软摸着孩子的脸蛋儿。“小黎,你想清楚了吗,真的不和娘亲走吗?若是娘亲去了代国,恐怕……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回长安来了。”
若能远走,她与弘允自是不会回长安来自投罗网的。
小家伙脸上闪过一抹哀伤不舍,很快又被笑容掩饰过去。
“娘亲,等小黎长大了就北上来看您和代王叔。”
锦月含泪,她更希望听到他说想和他们一起走。
“傻孩子,太子……不是这么好当的,娘亲只希望……”
儿子坚持不动摇,锦月莫可奈何,多的话她知儿子心意坚定听不进去,也便不多说了,只紧紧抱住小家伙揉在怀里。
“明明还这样小的身子,怎么就这么早熟、这么有主意……小黎,娘亲该拿你怎么才好。”
“娘亲,您且放心和代王叔北上吧,儿子不会教您失望的,长大了就来看望您……”
小家伙忍住哽咽,欢欣道。
锦月摇摇头,叹了口气。她现在多希望,她的小黎还如当年的小团子一样,不要这么“老成”、“懂事”,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跟在她身边,说娘亲去哪里,小黎就去哪里。
“你要娘亲……怎么舍得下你走啊……”
“舍不得,便不舍就是。”
蓦地门口传来个清冷的声音,那分距离感不多不少,显然它的主人说话前有过刻意的深思熟虑、把握,考虑过听者的反应。
“朕过些日子就封你位分,让你留在宫中照顾小黎。”
锦月一个激灵,紧紧抱着孩子防备看着门口款款走入的玄衣男子。
他从光亮走来,如一片误入白昼的夜色,那么独特,醒目。
“弘凌,你何时变得如此荒唐胡言乱语?”锦月动了气,得胸口起伏明显,“我是弟弟的妻子,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弘凌走来,也不顾锦月是否愿意自顾自在桌边坐下,夹了一筷子鹿肉丝喂给小黎。
小家伙乖乖张口吃住,无奈嘴儿太小糊了嘴边一道油油的印子,惹得弘凌忍俊不禁。
那一笑,弘凌两颊如薄霜融化、乍现暖阳,外向爱笑的人笑容不足为奇,可不爱笑的漂亮人一笑,却如珍稀宝石的光华,让人痴看。
锦月满腔的怒气没有得到弘凌的回答,反而看见这笑容,有些作不出来。
古语云,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弘凌亲自接过内监递上的手帕擦去小家伙嘴边的油渍,一下一下,那么认真仔细,而后又挑拣了些有营养又不肥腻的佳肴,亲手喂给小黎。
“谢谢父皇。”小家伙乖乖一口一口地吃。
“乖,多吃些。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必须有一副好体魄,才能保护所爱护的人。”弘凌语气没有过多的温柔,但却听出其中的疼爱和宠溺。
父子二人,一个高大冷峻、不多言笑,一个可爱懂事、几分像生父的老成,相似的模样,血浓于水的牵连,看着,竟是这样和谐。
锦月痴看怔愣。
虽然弘允对两个孩子也很不错,但到底不是生身父亲,到底……到底他还是有些介怀她与弘凌的过去的,所以从未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
弘凌,确是小黎的生父……
喂完饭,将孩子交给周绿影带下去,弘凌边拿手帕擦手边转头来瞄着锦月:“你看了半晌也没吃一口,是也等着朕亲手喂你吗?”
锦月脸一热移开视线,筷子捅了捅饭碗。
“不必!”
而后锦月听见他拿筷子的轻响,长胳膊往菜桌子上一伸,姿态优雅地夹了一块胭脂鹅脯吃了两口,说:“味道不错。”
而后他又夹了一块落入她的饭碗里。“趁现在还热着快吃吧,凉了就不能吃了。虽然可以让奴才端去热,但热过总不如第一顿鲜。”
或许是现在他安安静静没有提别的,所以,她才不想剑拔弩张。
锦月咬了一口,却现鹅肉已经凉得透透的了。
锦月凝眉瞟了一眼弘凌,却现他浑然未觉般吃得很香,并不是刻意捉弄她的。
他,感觉不到这凉透了吗?锦月心疑。
饭罢,内监递上漱口茶水。锦月含了一口,只觉得滚烫,正要吐出来,却见弘凌如没事人一样漱了口,但距离近,她看得分明,他的唇已经烫得通红,好似伤了。
“好好照顾小黎,朕会安排好一切,旁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弘凌半关切、半警告,抽身离去。
“等一下!”锦月刹那转过千百思量,还是追了上去,伸手往弘凌唇边探了探,那双绯红的唇还残留着茶水余温。
弘凌倏尔睁眼,被锦月突如其来的靠近惊得退了一步,呼吸亦乱了乱。
“你的唇……烫伤了。”
弘凌凝眉视身边内监,内监吓得跪地抖,但弘凌终究忍住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而后大步离去。
除了月室殿,弘凌停下步子挥袖那内监就被一个内刮子扇了个跟头,趴在地上捂脸,口鼻汩汩流血。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弘凌幽冷睨了他一眼。“连端茶倒水都伺候不好,险些让人知晓朕的秘密,留你何用。”
李生路得弘凌余光一瞥,上前领命,单手拖了内监去角落,浅浅的血腥味飘散开,李生路出来时已不见弘凌的影子。
李生路按了按已擦干内监血迹的匕手柄:皇上的性子,仿佛越来越暴戾了无常了。
这些日子死在这把匕上的奴才,已不在少数。
“是否有一天,我也会如这内监一样被拖到阴暗角落……”
李生路嘀咕了一半,自打了脸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他怎能这样猜忌他家主子呢?
哪怕所有人都忌惮、唾骂他家主子,他也不能这样小人之心揣度陛下。旁人不了解皇上,他们这些跟随多年的,还不知道皇上有多么不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