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韵公子也笑了:“我尚晴天,生于浙东尚家,天赋超卓,自出生起就是含着金钥匙的男子,也曾为无数虚荣迷失,甚至还被人称作邪灵四大公子之一;然而时至如今,方才觉得一点,那就是真英雄,靠的从来不是家世和传承,而是自己。陈兄,能与你并肩而战,就算是死,晴天今生来世,却也无憾。”
无憾!
交情泛泛,甚至在此之前却也素未谋面,但是大家今天却能够站在一起来,并肩而立,那就是一种缘分。
天赐的缘分。
目光扫过布鱼和小白狐儿,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之间清亮的眼神,唯有信任。
我们曾经无数次的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挑战,无数次的共同面对生死,再多的言语,在此刻,都只是苍白,因为我们同呼吸,共命运,再也难分出彼此。
战!
战!
战!
仿佛有一只大鼓,在我们各自的心头敲响,每一秒过去,都让人热血沸腾,难以自已,而这个时候,有人吹响了呜呜的鸣笛之声,巴干达巫教之中某一位下降者,却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打头阵的,却是那些刚刚还害死的无辜村民。
这些人死状凄惨,口鼻不断往外冒着粘稠的鲜血和微黄的尸液,双手盲目前伸,胡乱地挥舞着,试图抓到些什么,喉咙里面的声带未僵化,故而还能够出嘶哑的吼声,随着这些活死人不断地从附近的木屋草棚中汇聚而来,两三百多人围在一起,那气势,倒也是骇人之极。
在降头师的催促下,这些活死人不断冲上前来,眼看着离我们只有咫尺,在我身后的秦伯,陡然出手了。
依旧是飞刀。
飕、飕、飕……
因为之前与虚空巨眼的一战,秦伯有一把法术飞刀被融掉,此刻只有八把,不过即便如此,却也宛如暴雨梨花,倏然而往,立刻插破了最前面这一排的活死人头颅。
飞刀穿颅而过,里面蕴含的巨大道力在瞬间释放,准备将里面支持的恶魄消散。
然而却没想到,那些活死人的后背处,突然浮现出了一头苍白无力的鬼獠,就像脱离母体的胎儿,而当它们的那一缕如尾巴一般的触角最终脱离的时候,这具活死人顿时就化作了人肉炸弹,轰然一下,碎肉横飞,没有一块骨头和好肉。
这些碎肉蕴含剧毒,所过之处,草木生烟,即便是泥土,也被消融几寸。
毒!
秦伯的这一试探,将我们的脸色都给弄得一阵黑。
僵尸、活死人,这些逝去的生灵,凭借着恶魄的凶戾本能行事,这样的事儿我们不知道遇过多少次,别说两三百,再多一倍,都并不会感觉有多头疼,但是如果都是像这样,避又避不开,打又打不得,那就可真是有些头疼了。
脱离活死人的那苍白鬼影,在天空之上汇聚,彼此融合,不断呼啸,将整个场面给渲染得阴森恐怖。
下方的大堆活死人却“奋不顾身”地汹涌前来。
我深吸了一口腥臭的凉气,方才晓得这巴干达巫教之所以能够横行一世,并非没有道理,别的不说,这神秘的南洋巫术,以及操弄亡魂尸体的手段,却不知道比国内高出多少倍。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对方的材料太多,狂人不少,精湛也是正常的。
怎么办?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倒不是说我怕了这些玩意,不过一旦厮杀起来,恶心不说,麻烦却也不少,而就在此时,依韵公子却跻身上前,淡然说道:“无事,我来。”
说完这话儿,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笔来。
这笔杆身为象牙,笔头毛油光水滑,数值朝下,非一般狼毫鼠尾,而配着符笔的,则是依韵公子涅破的一丸朱砂。
笔头沾染朱砂,依韵公子的身影在一瞬间变成了鬼魅,影子分身化作了无数。
而就在他动的几秒钟之后,围绕着我们那宛如苍蝇的嘶哑呼喝声,顿时就少了一小半。
别人或许瞧得一头雾水,但是我却看了个真切,却见依韵公子将这符笔在一众奔涌上前的活死人额头之上,点出了一个匀润的朱砂痣,除此之外,还在那些家伙的膝盖、手肘处都各点了一颗,力透纸背,穿透了那些褴褛衣物,定格在上。
每一个被点上朱砂的活死人,都停住了脚步,僵直地回转过身去,抵挡同类。
依韵公子的身法飘逸,宛如那全神贯注的画家,而他的画布,则是那不断涌动的活死人大军,此时此刻的他,飘逸灵动到了极点,那模样,帅得让人简直就合不拢腿。
我有些骇然,他的这手段,不是别的,却是——湘西赶尸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