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底的光芒一寸寸变冷,他的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手,“咚咚咚”一声声都仿佛是敲打在皇后的心上。
在场死一般沉寂,但凡熟知皇帝性情的人,都知道他如今已经到震怒的边沿,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口,只低着头,静观事情的展。
阿蓁捧着黄绸御令,神情自若,与她一般神色,还有冷君阳与冷逍阳两人,连皇太后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皇帝仿佛是自言自语,“皇后所言也有道理,如此,便传国师吧!”
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皇上,臣在这里!”
人群纷纷退开,一道身穿素色青衣头戴方巾的男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他面如冠玉,眉目清明,整个人长得极为端正,隐隐中透着修道之人的正气。
众人让开之后,他便大步上前,双手举起,躬身拜了下来,朗声道:“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太后,恭祝皇太后凤体安康,寿比南山!”
“爱卿平身!”皇太后微笑道,“想不到国师竟是如此年轻,相貌堂堂,真让哀家意外。”
国师含笑:“皇太后双目能视物,实在是国之大幸。”
“只是暂时的。”皇太后其实如今已经感觉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还是可以看得见近身的人的容貌。
国师笃定地道:“不,不是暂时的,臣见这位独孤小姐医术高明,想来一定能治好皇太后的眼疾。”
“如此,便承国师贵言了。”皇太后显得甚是高兴。皇后听得此言,心中一沉,这些年,国师为皇上选拔人才,朝中举荐上来的人,十有八九他都是否定的,本想着今日这般妖异的事情,国师定必也会对独孤蓁这个人持否定的意见,想不到这问话还没开始
,他便先说了好话。
皇上对他的话,一向是奉若法旨,那么,一旦他为独孤蓁辩白,自己岂不是弄巧反拙?皇上只怕会对独孤蓁更加的感兴趣吧?
她抢在皇帝开口之前道:“方才百鸟来贺之时,国师也在吧?”
国师微微一笑,眸光淡淡地流连在阿蓁脸上,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此等奇观,臣怎能错过?自然是来了的!”皇后嗯了一声,眸色有些严峻地盯着国师,“以前本宫曾听国师说过,但凡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多半妖异,如今深秋初冬,鸟儿南飞,北国鲜少能看见鸟踪,可她以一片树叶吹奏的声乐,便能引来这么多的
鸟雀,算不算违背常理的事情?”
诸位亲贵大臣们都看着国师,有一小部分的人,都希望国师附和皇后的意见,毕竟今日一个民女夺魁,已经引起了大家嫉妒的心理。国师落落一笑,道:“皇后娘娘误会臣的意思了,微臣确实是说过,但凡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多半妖异,但是此言却是有一个前提的,便是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生在一个特定的场合,并且,事情是往坏
的方向奔去的。”
“那今日,算么?”皇后眸色更加的凌厉,她暗示至此,国师应该会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并无把握,能让国师按照她的心思去说。国师摇摇头,“今日是皇太后的寿辰,普天共贺,正如这位独孤小姐所言,皇太后是真凤下凡,若有人传皇太后法旨,传召百鸟前来贺寿,在我们修道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算不得妖异。方才臣见独孤小姐持皇太后信物,就是那簪子,以声乐传召百鸟前来,百鸟自然不敢不来,此乃其一。如今大周国边境平定,四方蛮夷臣服来朝臣服,经济繁荣,推行农耕土改,连年丰收,国库充盈,已经到达了
开朝以来最鼎盛的时期,鸟雀是和平之物,若有法旨,自然赶来朝贺,此乃其二。综上两点,今日之事,便不算是妖异,反而,是大喜大吉之兆。”
说罢,他又长揖拜下,“臣要恭祝皇上,得此吉兆之相,是我大周国之福!”
皇后脸色苍白,颓然一笑,“如此说来,倒是本宫胡乱猜忌了。”
国师微微一笑,“非也,娘娘心思昭明,思绪清醒,能在这个大喜的时候,保持理智,提出不同的观点,以防大家沉醉在喜悦之中,松懈警惕,也是我大周之福!”
皇后勉强一笑,道:“国师谬赞了!”
阿蓁实在佩服这位国师,如此滴水不漏不得罪任何人便把这个局化解了。当然,她一点都不担心国师会说这个是妖异之相,因为,皇帝心情高兴,容不得任何人在这个时刻说些不好的话,国师跟随皇帝已久,怎会不知道皇帝性情?如此琢磨揣测一番,他定然知道什么可以说,
什么不可以说。
皇帝的神色慢慢地好了起来,他轻轻一笑,颇有深意地道:“国师此言,可让大家放心了吧?”
亲贵们自然少不得也要跪下祝贺一番。
皇帝却有些乏了,摆摆手,对沈路道:“老头子,扶朕回去休息吧,今日闹腾了大半日,也累了,既然皇后精力旺盛,剩下的便交给皇后安排,朕晚宴的时候再来。”
沈路扶起皇帝,微微一笑道:“皇上,您是该回去服药了,没瞧见李神医的脸色都变黑了么?耽误了服药的时辰,老奴不敢说,可保不住有人会说啊。”
李元子上前一步道:“皇上确实到时辰服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