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元宵中的安陵城还未入眠,万家灯火度节,即便是城平日漆黑的小巷子里,也比平时明亮几分。
景尘趁夜入城,避开人群走进了临街一条小巷中,房檐下的灯笼将他的身影拉长,一直停到一扇门前,他抬手摸了摸紧闭的门锁,听到背后的开门声,后退两步,一个纵身跃上了墙头,跳入院内,在邻人出门之前便没了踪影。
小院儿里黑乎乎的一片,他熟门熟路地转身走往大屋,将门推开,借着身后一点淡淡的月光点燃了桌上的灯烛。
堂屋瞬间变亮,虽烛光昏黄,但足以照亮屋内情形,他们常用来吃饭的四角木桌上,摆放着几只碗碟,都用盘子倒扣了,打开来看,有粥有菜全是素的,筷子和勺子被一块手帕包住搁在一旁,一壶茶水,另有一个碟子下面压了一张纸,他打开来看,入目是一列列炭黑色的笔迹:“景尘,不知你几时回来,我提前准备了饭菜在桌上,你尝尝看没有放坏再吃,厨房有柴有水,你烧热水洗一洗,你房里床上放有干净的衣物,被褥都已换过,你好好休息一觉,等我回来。”
末尾是腊月十四,没有落款,却画了一条小鱼儿,景尘将这封信看了几遍,闭着眼睛念了几句清心诀,压下心中浮动,才将它仔细叠好收入怀中,在桌边坐下吃饭,他食量不大,却几乎将几盘菜吃得不剩,而后按那信上交待,烧水清洗,回房更换衣物,散平卧在床上,盖着略有一点潮气的棉被,整整二十四夜,头一晚能够平静入梦。
余舒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看到月白色的床帐呻吟了一声,才缓缓坐起来,揉着额头回想昨晚,隐约记得她吐酒之后薛睿找来秀青照顾她,将她扶到楼上卧房,换下吐脏的衣物,又喝过解酒茶,她便一觉睡过去,期间似乎醒了几次小解,不知是小晴还是小蝶在旁服侍。
“嘶——”余舒捧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想要下床,刚有动静,帘子便被撩开,小蝶端了托盘走进来,看她光脚下床,急忙放下盘子上前扶她,口中道:“姑娘莫动,快回床上躺着您正病着呢。”
余舒被按回去盖好被子,困惑地张了张嘴,喉咙疼的要命:“我病了?”
“是啊姑娘您昨晚上醉酒烧着了,秀姐诊断过,说您着凉,这不才让奴婢熬好了药,您快趁热喝了吧。”小蝶在她背后垫了枕头,将药碗捧到她面前。
余舒抬手摸摸额头,是有些烫,皱皱便将那碗苦汤灌下去,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看着小晴端了热水进来给她擦手擦脸。
她想到景尘此前的告诫心中郁闷,左防右防,还是没能逃过这一病,罢,景尘说过,她是必要小病一场这一劫祸才能过去。
“小蝶,我昨天穿的衣裳里,有个白色的小药瓶给我拿来。”
余舒吩咐丫鬟去拿了药瓶,倒出一粒万年丹就温水服下,而后问她们:“你们公子爷呢,昨晚回去了吗?”
小晴道:“公子早晨才走,留下话说,要姑娘在忘机楼好生休养两日,他会派人到府上说明。”
府上是哪里,无非是纪家了,余舒心里有数,薛睿做事周道,不用她说也会安排妥当,这便放心地躺回去,挨着枕头又睡过去,朦胧中是想,不知景尘回到家没有,吃了饭没有。
小晴小蝶看她睡着,就留下一人在房里照顾,另外一个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到楼下雅房去禀报:“公子,姑娘醒了,喝了药刚又睡下。问起您,奴婢按吩咐的说您走了。”
薛睿斜倚在短榻上,闻言放下手中书卷,手指压了压眉心,从榻上起身,低声道:“让老崔备车。”
“是。”
马车驶到街口,突然一停,正闭目养神的薛睿被颠醒,蹙眉询问车外:“什么事?”
老崔道:“公子,前面路口围了许多人,好像是在看榜文,人太多了过不去。”
“绕路走。
老崔应了一声,调转车头,向一旁街道穿行,谁知走没两条街,又被堵住了,同样一群百姓围在路口看榜文,好在这一次人不是很多,他怕再停下会惹薛睿不快,便降低了车速,试图从路边挤过去,路边嗡嗡的议论声难免传入车中,断断续续:“喂、喂,我说兄弟,你看到榜文上写的没,听说二十年前出的那位易子同公主还有个儿子在世,到底是真的假的啊?”
“那榜文上不是白纸黑字写着呢,你不会自己挤进去看啊,走开走开,别拦着路,我要到街上找找没准让我碰上了这位贵人,还能到衙门去领一笔赏金呢。
“诶?你上哪儿找去,你认得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