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志勇、林鸿斌、杨峰和在场的诸多干部,都涌起了一股想要战天斗地的情绪。
战天斗地,并非中国人的选择,而是生存留给中国人的小路。
1986的中国,其实也只有一条小路可走,比10年前宽阔一些,比20年前自如一些,比30年舒服一些,比40年前安全一些,但依旧只是一条小路。
现在,北极熊的阴影尚在,谁都看得出来,北极熊的景况不好了,但是,究竟有多不好呢?没人知道。
西方国家在不停的摇动橄榄枝,各种理想与美梦的故事都不用称斤,丢过来按堆卖,吸引的无数学生出国留学。但是,按堆卖也是要收钱的,且没有个尽头。
而在国内,经济形势更是濒临崩溃。
物资涨价,价格双轨,倒爷盛行,关系户漫天。
中国持续崩溃的状态,在80年代末表现的尤为突出。
这个时候,哪怕再强大的内心,也不免被西方学说影响。
此时的中国,就像是一群生活在森林边缘的猿人,睁开眼就看到洞穴外的幽幽绿眼,而洞内的安全,全靠一个火堆来维持。
火堆是需要不断的放入柴薪的,有的人出去捡柴了,再也没有回来,有的人燃烧了自己,保护了别人,也有的瑟瑟抖,哀叹着命运。
没有哪个人是天生的捡柴者,没有哪个人必须天生的自燃,当族群的危机不可避免的降临了,当瑟瑟抖者看到了未来的命运的时候,他们也能做到义无反顾。
关志勇今年五十三岁,曾经披荆斩棘,林鸿斌今年四十三岁,也曾披荆斩棘,平江建筑总公司的施工队的平均年龄还不到三十三岁,不停的在披荆斩棘。
没有人畏惧困难,没有人畏惧牺牲,人们只是畏惧困难后的困难,牺牲后的牺牲,以及困难后的虚无,牺牲后的无谓。
杨锐看看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祖父,还有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孔,再回过头来,望着关志勇等人,饱含感情的道:“关主任,林经理,还有各位领导、同志,你们不用把我看做是华锐公司的顾问……”
停了一下,杨锐并没有顺着这个话说下去,而是另行道:“我,杨锐,是在西寨子乡长大的,土生土长。我高中时光,是在西堡镇度过的,离开西寨子乡,离开西堡镇,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两三年的时间。”
他再看看林鸿斌,道:“平江建筑总公司,能将荒芜的西乡开区,开辟出来,建设起来,在我看来,其实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相比之下,建设一间GMP规则的药厂,真的有那么难吗?”
稍缓,杨锐继续道:“凡事就怕认真。如果河东省政府,如果平江建筑总公司,真的愿意建设一间世界一流的GMP规则的制药厂,如果我们能沉下心来做这件事,我相信,中国人是能做成这件事的。”
杨锐浑身散着信心。
他的确是充满着信心的。
世界一流的制药厂难做吗?肯定是难做的,但是,相比中国人曾经战胜的困难,相比中国人未来战胜的困难,一间制药厂,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集齐一省之力,如果还不能做出一间GMP合规的药厂,那也太开玩笑了。
杨锐向前走了两步,正面对着药厂的车间,再低着头,慢慢的转身回来,道:“各位可能会觉得我说风凉话,站着说话不腰疼。”
杨锐笑一笑,摇头道:“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们太看不起中国人了,也太看不起华锐公司,看不起我了。”
“如果中国人做不出GMP合规的制药厂,华锐为什么要投资上千万美元做这件事?就因为我不是认为,我们能做出GMP合规的制药厂,我杨锐为什么要参与此事?一间中国一流的药厂?呵呵,一间中国一流的药厂,有必要让我来做顾问吗?”
尽管调子起的很高,众人却很吃这一套。
关志勇静静地看了杨锐一会,道:“如果我们采取第二套方案,华锐公司会继续投资吗?”
“当然。”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向省里报告。”关志勇一个字都不多说,转身就去摇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