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宽敞的客厅内,结束了拥抱的安娜和乔伊斯分别坐在不同的沙上,被女方父母所间隔。
乔伊斯神色满足地感叹道:
“蒸汽在上,我是多么的幸运,能活着回来,能再次见到安娜。”
“我可怜的乔伊斯,你究竟遭遇了什么?”安娜再也忍耐不住,关心地打探道。
乔伊斯看了眼未婚妻,神情变得沉重:
“我到今天都还感觉害怕,总是一次又一次从梦里惊醒。苜蓿号离开凯撒港五天后,我们遭遇了海盗,可怕的海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领叫做纳斯特。”
“自称‘五海之王’的那位大海盗?”安娜的父亲韦恩先生惊愕反问道。
虽然乔伊斯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已经过来拜访,但他始终没详细提自身的遭遇,表现得畏缩、忐忑和不安,直到安娜回来,给予拥抱,他才似乎真的走出了厄难。
“是的,‘五海之王’纳斯特宣称自己是所罗门帝国的后裔,恪守着不杀害俘虏的美德,正因为如此,我们只是被洗劫了钱财,并没有丢掉性命,他的手下甚至还给我们留有足够的食物。”乔伊斯回忆着这段时日的遭遇。
他的身体逐渐有些颤栗,但还是坚持着将最深最沉的那场噩梦描述了出来:
“我损失了不算太多的财物,我原本以为厄运已经过去,但在之后的航行里,苜蓿号的乘客和船员们爆了激烈的内讧,从争执,到斗殴,再到拔出左轮,提起直剑,互相残杀……那几天,我的视线里都是血色,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睁着永远不会合拢般的眼睛,将四肢、心脏和肠子溅洒的满地都是。”
“不愿意成为野兽的我们,也就是理智的那部分,没有地方躲避,没有道路逃跑,周围是深蓝色的波浪,是看不见边际的海洋……有人痛哭,有人求饶,有人出卖身体,但他们的脑袋还是被悬挂在了桅杆上。”
“安娜,我当时充满绝望,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幸运的是,在这样的噩梦里,依然有英雄出现,船长先生带领我们躲到了坚固的下层,靠着提前准备的清水和食物,撑到了那些疯狂家伙的极限,而特里斯先生鼓舞我们,勇敢地带头,率领我们向那群杀人犯进攻……”
“一场我永生难忘的血战后,我们活了下来,但苜蓿号也偏离了航道,水手更是只剩下原本的三分之一。”
……
讲述人心最恐怖最黑暗的一面时,乔伊斯不由自主回想起了那位“英雄”,自称特里斯的英雄,他有着张圆圆的、和蔼的脸孔,性格腼腆,像个女孩,总是喜欢待在角落里,只有和他非常熟悉的人,才能明白他是一位多么健谈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位不起眼的男孩,在最恶劣最绝望的时候,坚定地站到了众人前方。
“噢,蒸汽在上,我可怜的乔伊斯,你有一场多么让人心疼的遭遇,感谢神,膜拜神,祂让我们不用分离。”安娜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不断地在胸口点出三角形的蒸汽与机械圣徽。
乔伊斯露出一抹略显苍白的笑容:
“这是我们虔诚的回报,苜蓿号后来又经历了风暴,经历了迷航,闯过了一次又一次考验,终于抵达了恩马特港。”
“因为船上生过那么严重的血案,我们这些幸存者被警察控制了起来,分别审问,没机会向家里电报通告情况,等到一切结束,也就是今天上午,我立刻找朋友借了笔钱,乘坐蒸汽列车返回,感谢神,让我重新踏上了廷根的土地,让我再次见到你们。”
说到这里,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未婚妻:
“安娜,你看见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的喜悦和惊讶,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你下了马车后,为什么那样激动地冲向门口,呵,我原本打算给你一个巨大惊喜的。”
安娜回想之前的遭遇,依旧不敢相信般道:
“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乔伊斯,因为担心你,我今天去廷根市唯一的那家占卜俱乐部占卜,而那位占卜师,不,占卜家告诉我,他说,你的未婚夫已经回来了,就在有玩具风车的房屋内。”
“什么?”韦恩夫妇和乔伊斯同时脱口。
安娜捂了下脸,摇头说道:
“我也不相信我今天遇见的事情,但它确实生了,蒸汽在上,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奇迹。”
“乔伊斯,那位占卜家要了你的姓名、特征、地址和出生日期,说是做星盘占卜,之后就问我,有玩具风车的是我家,还是你家,等我给予了确认,他就说,恭喜你,安娜小姐,你的未婚夫已经回来了,就在你的家里,不要询问他的遭遇,给他拥抱和安慰。”
“神啊……”乔伊斯只觉这件事情简直无法想象,难以理解,“难道他认识我?难道有人给他了电报?难道他和恩马特港的警察很熟悉?不,这还是无法解释,他怎么知道我到你家里来了?他怎么可能确定你要去占卜?你提前预约了?”
“没有,我是临时挑选的。”安娜神情茫然地回答。
“也许一位好的占卜家就需要掌握丰富的信息,哪怕短时间内用不上,也许占卜真有神奇的地方。”安娜的父亲韦恩先生叹息总结道,“已知的一千多年历史里,以及不太清晰的第四纪中,占卜始终存在,从未消失,我想肯定是有原因的。”
乔伊斯轻微地甩了下头,转而问道:
“那位占卜家叫什么?”
安娜想了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