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日,徐家城郊的三个庄头送来了年货,沈丹遐在城外也有四个庄子,不过她并没让四个庄子一起送年货,而是让他们轮流送,今年是西城洪庄。
侍琴拿着红禀帖进来了,“奶奶,洪庄的庄头送年货来了。”
沈丹遐接过帖子,上面写着,“门下庄头洪堂叩请姑爷、姑奶奶万福金安,并公子金安,新春大吉,万事如意。”沈丹遐展开单子,上面写着“狍子十只、竹根鼠六十只、獐子五十只、大鹿二十只、山鸡一百只……孝敬哥儿,活白兔四对、活黑兔四对、活山雀四对、活锦鸡两对。”
沈丹遐出去见了洪堂一趟,她虽然年轻,却是当家主母,而洪堂已年过五旬,主仆俩隔着屏风见上一面,并无大碍。
“你们有心了,那几个活物,两位少爷挺喜欢,今年雪大,路上难为你们了。”沈丹遐笑道。
“过年来给姑奶奶请安是小的们的荣幸。”洪堂躬着身子道。
“今年的收成还不错,你们辛苦了,这三百两银子,是赏你们的,回去过个富足年吧。”沈丹遐出手一向大方。
“谢姑奶奶,谢姑奶奶。”洪堂接过侍琴送来的三百两银子,满脸感激。
“还有十几匹布,你带回庄子上,分一分吧,我让你放给庄户们的粮食和糖,你可都放到人了?”沈丹遐问道。
“姑奶奶吩咐下来的事,小的都已办妥。”洪堂道。
“好,你歇上一晚,明儿回庄子吧。”沈丹遐让侍琴带他下去安置。
这一年没有年三十,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夜。申时末,又落雪了,天空昏昏暗暗的,各房各院里早早就点上了灯。祭祀等礼仪,一如去年,有所区别的就是沈妧妧没有来祠堂,去年在沈丹遐肚子里的两小家伙,今年坐在蒲团上,沈丹遐跪在两人中间。
徐奎给列祖列宗上了香,祈祷道:“列祖列宗在上,吾乃徐氏第十一代徐奎,小儿徐朗奉皇命离京,自古忠孝难两全,恳请列祖列宗宽恕;现有朗儿之嫡妻沈氏,率二人之嫡长子均炎,嫡次子均烶,跪于堂前,恳求列祖列宗庇护。”
言罢,徐奎将杯中祭酒倒于地下,沈丹遐磕了三个头。
“沈氏,你替均炎均烶给祖宗们上香敬酒。”徐奎肃颜道。
沈丹遐起身,接过婢女给的三炷香,插进香炉里,端起酒杯,道:“列祖列宗在上,妾乃徐氏第十二代徐朗之妻沈氏,妾夫奉皇命离京,妾儿均炎、均烶年幼,尚不足周岁,母代两小儿向列祖列宗上香敬酒,祈求列祖列宗庇佑。”言罢,也将祭酒洒于地上。
祭祀完毕,徐家二房三房的人告辞离去,各自回家吃年夜饭,徐家今天的年岁饭,摆在圃院的花厅;除夕夜团圆宴,就连沈妧妧亦坐着软轿,抬了过来,卧床这么久,她没有瘦,反而胖了;虽然婢女给她清洗了一番,换上了新衣,但她身上仍然散着一股莫名的怪味,嘴角处口水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徐老夫人看着这个样子的沈妧妧,轻摇了下头,目光转向彭昕,彭昕的头已长了寸许,眉毛也稀稀拉拉的长出来一些,可睫毛仍然一根也无,脸上虽抹着脂粉,却仍能看出她肤色蜡黄,眼睛深陷,似乎身患恶疾。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做人,要心存善念,心怀恶念,必遭天谴。”徐老夫人幽幽地道。
沈妧妧怒目而视,死老太婆是想说她现在这个样子是遭了天谴吗?
徐家五位奶奶表情各异,若有所思。
“上菜吧。”徐老夫人在居中的位置上坐下。
或许是意兴阑珊,又或许是知道家中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和睦,待散了席,喝了半盏茶,徐老夫人就说乏了,没有留儿孙们守夜,叫他们各自都散了。沈丹遐带着两个儿子回了灵犀院,小儿不知愁滋味,笑得露出白白的小乳牙,沈丹遐点点两人的小鼻子,轻叹道:“你们爹爹看来是没法赶回来过年了。”
徐朗出去三个月,隔七日就有家书送来,还送了三次在沿海买到的一些特产,什么鱿鱼干、墨鱼干之类,可这人却没法回来,通过信函,沈丹遐大致能推算他如今已到了新城,到海口至少还要一个月,也就是说,徐朗或许都赶不上两小家伙的周岁。
次日,大年初一,徐家人没有出门;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陶氏回鲁泰守孝不在锦都,依礼数,沈丹遐是可以回沈家老宅的,但她并不愿与沈母、林氏她们见面,早就与陶家说好,清晨,陶深和陶泽兄弟亲自过来接沈丹遐母子去仁义伯府。
在仁义伯府轻快了一日,初三,沈丹遐就得打起精神来,迎接徐家的几位姑奶奶,好在最让人头痛的徐缊还在城外的庙里清修,徐纹又和亲远嫁了,回门的是几个庶出的,在嫂子和弟媳面前,她们不敢拿腔作势,相处的还算十分融洽;彭昕说了几句酸话,众人也当没听到。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徐朗不在家,沈丹遐也没兴致带两个儿子出去赏灯,就让人在院子上挂上近百盏花灯,让奶娘抱着两小家伙,观赏花灯。
“这是灯,花灯。”沈丹遐有意引导两个小家伙学说话了。
胖胖是“噗噗。”
壮壮是“唧唧。”
沈丹遐并不气馁,继续教,只是还没满周岁的两小家伙,暂时还没有学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