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姥爹朝茶杯里看去,一颗拇指大小的栗子沉在杯底。
姥爹将栗子捞出,换了一杯茶,然后剥开栗子要吃。
罗步斋笑道:“看来它不小气啊,你要栗子,栗子就来了。味道怎样?”
姥爹点头道:“嗯,味道很好。”
这时,栗子树后走出一位美女来。看上去年方十八,外面穿一件绿色皮毛小袄,里面一件棕色衬衣,下面一袭绿色长裙。
她出来便弯腰下拜,说道:“不知道今晚有贵客来,还请见谅。往年里板栗落在地上没人捡,觉得暴殄天物,实在浪费,这几年便不再往下落了。”
这一说,便表明了她自己的身份。
姥爹急忙站起,扶她起来,说道:“我不是贵客,不过是开个玩笑,请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
九一道长微笑颔,虽然误以为去年还落栗子,但似乎并不妨碍早就预料到这棵栗子树已经成精。他将一个原本多余倒扣的茶杯翻过来,说道:“既然知道是贵客来访,是不是应该陪人喝点茶呢?”在场的人有姥爹,罗步斋,九一道长和小道童,九一道长叫小道童去拿茶具的时候却交代要拿五个茶杯来。或许他早已料到会多一个喝茶的人。
她便在罗步斋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罗步斋凝眼一看,说道:“舅舅。”
她吓了一跳,忙含羞摆手道:“这位先生,请不要叫我做舅舅。”
罗步斋忙解释道:“我是说你已经修炼到了舅舅级别。”
“舅舅级别?什么意思?”她迷惑道。<dv class="cad">conAd1();
姥爹帮罗步斋解围,说出级别的意义来。
她惊喜道:“我已经到了舅舅的级别吗?我自修炼以来,一直不知道成果怎样,今天终于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层次,十分感谢!”她端起一杯茶对着罗步斋一敬,然后喝下,其气势如豪爽之人喝酒一般。精怪原本没有灵智,后天灵智都是模仿人而学得。故而姥爹猜测或许她曾见人喝酒如此敬酒,把这茶水当做酒水了。又因她从来没有喝过酒,所以不知酒水味道和茶水味道的区别。
罗步斋见她一口喝干,只好自己也一口气喝完。
“敢问姑娘芳名?”姥爹问道。
“我叫栗妙人。”她说道。
她又反过来问姥爹:“我在大云山多年,见您多次来这里拜访九一仙人,可从未在我这里落过脚。今晚是什么原因让您光顾我这里呢?”她将九一道长称为仙人。
九一道长笑道:“他遇到了烦心事,今晚出来散散心。”
“什么烦心事?可否说给我听听?”栗妙人说道。
九一道长对姥爹说道:“若璃凝聚后山的灵气,这栗妙人吸收了大云山的灵气,她们两人有相似相通之处,说说或许有意外收获
。”九一道长说话时语气铿锵,似乎有弦外之音。
姥爹便将若璃和李医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栗妙人听完,莞尔一笑,说道:“这有何难?你让那男子入赘到女子家,不就可以了吗?”
罗步斋猛拍脑袋,讶道:“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入赘的话,他们两人既可以在一起,又不妨碍那女子将后山的灵气带走!”
姥爹端起面前的茶杯,如恰才栗妙人敬茶一般对着栗妙人说道:“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李医生愿意入赘,我再带他们两人来感谢你!”说完,姥爹将杯中茶一饮而尽。<dv class="cad">conAd2();
看着见底的茶杯,姥爹想起在曼珠楼饮下不少泪水酒。听说泪水酒能让人遗忘许多事情,可今日并不见自己忘却小米半分,这是为何?如果每个经过奈何桥的人都要喝下孟婆汤,那为何若璃一眼就能认出李医生?九一道长为何能记起如此多的前世之事?
或许这就是命与人的较量,命迫使人忘记,人抗拒命而记起。这是孟婆汤和阿赖耶识的较量,孟婆汤企图让人忘记一切,阿赖耶识却在记忆的荒漠里埋下种子,暗藏生机。
姥爹抬头望月。这月儿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多少人因为月缺而悲伤,因为月圆而欢喜,殊不知月儿圆缺是永恒不变的规律,有缺即有圆,有圆就有缺,如日月浮沉,如斗转星移,如阴阳转换。
在这近乎死板的自然规律中,人们的情绪却永远跟着悲伤,跟着欢喜,而看不透甜尽则苦,苦尽又甘来。这世界是平衡的,却是此消彼长彼消此涨的动态平衡。世间人却是不平衡的,苦了想甜,甜了还不足。
一时之间,姥爹竟然释然,将心中长久的忧愁拂走,举杯对九一道长说道:“好茶!给我再来一杯吧!”
九一道长立即给他倒满。
杯中水波颤动,天空将近圆满的月亮落在其上,仿佛月亮也伸手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