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的京城,任延辉将程公复的信递给吴大人,“……没想到,事情还没有结束,你看看。”
吴大人双手接过,仔细看信。
“文钧,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办?”任延辉问道。
吴文钧眉头微蹙,看完整封信,抬眸看向任延辉,“大人,程公复的话虽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杜九言此人他却没有说错,乖张且又会钻研,上次来一趟京城,他就结交了鲁章之和钱侍郎,甚至连太后那边都有了交情。”
“她和西南斗了一年多,最后西南功败垂成,不但走了刘公宰和好几位讼师,就连付怀瑾都进了大理寺。”
“她却稳稳坐上了西南的会长。”吴文钧道:“若说她有野心,我相信。”
任延辉道:“她再有野心也不过是个讼师,翻不了多大的浪花。但鲁章之却不同,他的手如果伸到讼行,那么我们就必须要想想,他想做什么。”
朝中向来有约定,不管怎么争,都不会去争夺讼行。
一来,讼行虽受朝廷任命和嘉封,但却是民间的权势,对大家在朝中的助益不大,动他们还不如控制三司。
所以,鲁章之想做什么,他确实很好奇。
“大人,不管怎么说,程公复投诚,总比用鲁章之的人要好。”
“更何况,钱侍郎作保,如果杜九言因为犯了大错而被撤职,甚至连累西南被撤并,对于钱侍郎来说,也是个能拿得出手弹劾的事。”
任延辉颔,“把这消息想办法送到燕京去,申道儒说他不想去西南,那就试试他到底想不想。”
“大人高明。如此也不用我们动手了。”吴文钧道:“下官这就让人去办!”
话落,外面常随敲门,进来送了封信,任延辉看过来信的地方,立刻拆开看了过一遍丢给吴文钧,“……这小子,确实胆大包天,她真的解剖了尸体。”
“简直目无法纪,不成体统!”
身体肤受之父母,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去毁坏,当年太祖定这个条例的时候,据说就受到了很大的阻力,虽然依旧定了,但真正用的却屈指可数。
所以,太祖去了以后,这个条例就被废了。
“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用了,还先斩后奏,她以为她是谁,她难道能和太祖比不成。”
任延辉一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也不得安生而被人解剖的话,就浑身不自在。
他相信,这世上没有人会愿意。
“将这件事透给几位御史,写本参她!”任延辉道。
吴文钧拱手应是。
第二日,杜九言解剖尸体的事情,迅速传播出去。
无数奏折送到内阁,内阁几位阁老看的头昏脑涨让人送到宫中。
隔日早朝,立刻就有人提出这件事来说,“……身体肤受之父母,直到死我们都不会有人想要一具被人毁的七零八落乱七八糟的身体,这是侮辱、违背人伦。”
“圣上,杜九言此人必不能再留,就算不杀她,也决不能让她继续做讼师。否则,讼师一行一定会被她带成歪门邪道。”
另一位御史拱手道:“人死后虽无知无觉,但尸体却依旧包含着,死者家人对他的爱和爱护。试想,如果自己的亲人去了,自己却不但不能将他厚葬,还要亲眼看着,他被人开膛剖肚。”
“但凡是个有血性的人,都做不到,也无法忍受。”
“所以,请圣上撤掉杜九言的职位和她的讼师牌照,责令她向天下人道歉,终生不得在涉足讼师领域。”
“否则,此事必将弄的人心惶惶,民心不稳啊,圣上!”
赵煜听的头疼,不由朝鲁章之看去。
“各位大人所言都有道理。但各位大人气愤和不能接受的理由,是辱!但讼师以及仵作查验尸体的初衷恰恰相反,不但不是辱而是尊敬。”鲁章之出列,拱手道:“正是因为尊重,他们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违,来查证死因,帮死者伸冤昭雪。”
“所以,看问题要看多方面去看,不能只看表面。”
鲁章之说完,赵煜松了口气。
解剖的事他也不赞同,但正如鲁章之所言,杜九言也不是有意思辱没谁。
“看来,鲁阁老是赞同这件事?”任延辉问道。
“如果我的死需要解剖才能查明死因,那么我会告诉我的子孙,让他们不要阻拦仵作解剖。我要真相大白,至于这一身躯骨,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并无意义。”
“如鲁阁老您这般深明大义的人不多啊,非但不多,而是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愿意。一旦默许和放开了这件事,将来必定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比如仵作可能会滥用职权,威逼死者交钱,否则开膛剖腹假意查证。而死者家属为了亲人,也只能忍气吞声交钱保尸体。”
“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绝不是这一点,其深远的影响,很有可能是你我都难以想到的。”
鲁章之回道:“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至于影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因此而不去做,那不就是因噎废食,本末倒置。”
两人争论不休,赵煜揉着去看安国公。
“二位,二位!”老规矩,安国公出列,和以往无数次的情况相同,“不如这样,杜九言不是要通过解剖查明死因吗,现在也不知道她查到了没有。”
“如果她没有查到,那么就讲她撤职,按照原来的计划,撤并了西南。如果查到了,我们再来商量这件事到底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