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看着呢,天下人都看着呢。”
“你们是英雄!”
大家很激动,冲了过去。
荆崖冲看着最前面的几个人,这几个人来过无数他的九流竹园,曾经有事就来和他商量,曾经口口声声喊着他先生,曾经对他言听计从从无质疑。
“你这个老贼。”
“畜生!”
“猪狗不如!”
忽然,有人猛然推了他一把,他顿时蹬蹬退了两步,连着扶着他的书童一起,摔在了地上。
他抬着头,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愤怒的厌恶的脸,脱口骂着他是畜生。
他忽然茫然起来。
他的前半生,一直相信着人之初性本善,所以,他无论到哪里都是以善为本。可是随着年纪渐长,他见识了太多的人性之恶,之阴暗……
善?那不过是人掩盖本性的一张遮羞布。
他们用还仅存的羞愧做成了一张遮羞布,将丑恶掩盖着。
这世上的人,都是丑陋的。
他要帮他们,撕开遮羞布,让他们认清事实,认清本我。
所以,此后他开始广交朋友,三教九流无不来往。
他见到每一个人,都会在心里猜度着,计算着他的恶藏的有多深,要用多少的时间,剥开他的这层恶呢?
他试过很多人,大多数人的恶,想要剥开几乎是几句话,一件小事。就足以让他们露出丑陋的恶,那才是真实的他们。
常柳、张蛮子……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他们这些人都认清了,这是好事。
可今天,他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忽然开始迷茫了,他开始怀疑这半生的判断。
砰!
不知是谁,冲着他的后背,对着他的头踹了一脚,他受不住,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猛然倒在了地上。
随即,又是一个人的脚。
无数的脚落下来。
有人冲着他吐痰,啐骂。
小书童护着他,眨眼功夫就被晕了,被人像一块烂布拖了出去。
无数脚落在荆崖冲的身上,他喷出一口血来,干净整洁的衣服,变的如同烂泥和乞丐的衣服。但依旧比肥肉的叔伯兄弟穿的要好,他的脸被踹过,已经红肿,但依旧比无辜死去少女的脸要好看规整很多,他的身体手脚还在,比死去的篮子、春桃要幸福。
身上的疼痛,远远不及他此刻精神上的冲击和崩溃。
“你们做的很好。”杜九言走进来,含笑和众人道:“都歇着吧。”
大家收脚后退,给杜九言让开位置。
杜九言蹲在他前面,荆崖冲眸光灰暗,面色苍白抖动着嘴角盯着她。
他无法动荡,头上,身上脸上粘着污秽之物。
他一生光洁鲜亮,就连衣服上出现褶皱,他都要重换一件。
所以此刻,他生不如死,双眸里的屈辱化作了愤怒,死死盯着杜九言。
“荆先生,”杜九言问道:“感觉如何?”
荆崖冲挣扎着想要起来,但他动了几次又重新摔了下去,“这就是你的目的?羞辱我?”
“是!”杜九言道:“让受人尊敬,清风道骨的大儒,被昔日的弟子踩死,被他们唾沫淹死。”
“看你这样,高兴。”
荆崖冲道:“你做这些,你就善良了?”
“我不需要善良,我只要分得清黑白,尊重每一个事实就行。”杜九言低声道
“你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供后世唾骂,千百年。”
荆崖冲气的抖,指着她,“你、你。”
“你再看看他们,看看他们的眼神,多么的厌恶和愤怒。”杜九言问大家,“他是谁?”
“杀人如麻的畜生!”
众人齐声道。
“看,”杜九言道:“蛊惑人心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做的。你当自己了不起,其实不过如此。”
荆崖冲指着她,“你、你这……你这……”
他眼前黑,心像是被针扎着一样。杜九言说的对,怎么死对于他来说,早就不重要了。
羞辱他,摧毁他的价值和信念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他骄傲了一辈子,想过很多的死法,却从没有想过,他会死的这么屈辱。
荆崖冲看着模糊的天,看不清蓝、看不清的白、看不清的无数人的脸……过往,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太熟悉了。
荆崖冲眼皮沉,脑海中响着大家骂他的场景。
蛊惑人心?他年过半百,徐徐图之做出来的成就,被这个年轻人半个时辰就摧毁了。
那他这辈子做了什么?
他做什么了,他给后人留下了什么?
“你在你留下什么?”杜九言在他耳边道:“留下了唾骂的对像。”
“很不错啊。虽不能流芳百世,但遗臭万年也是方法。”
荆崖冲喷出一口血来,瞪着杜九言,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