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运生意我一分为二,我把所有大掌柜都找来,告诉他们,以后陆运生意是他们的了,但是只能有一半的收入归他们,另外一半归我儿余满楼。”
余休缓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至于余家的财产,全都充公朝廷吧,把生意给他们留下,余家的存银也有二三百万两之巨。”
他把桌子上的账本往前推了推:“账目都在这,每一项我都核对过,不会有错,余家的人要争权但是不反大宁,也不反皇族,这些钱算是余家为大宁尽的最后一分力。”
沈冷起身:“你自己和余满楼说。”
他大步走了出去,不多时,余满楼被沈冷拎着衣服抓进来,往牢房里边一推,然后沈冷转身出去。
他走到大牢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胸腹之间有些憋闷。
余家,想争权但不反大宁,不反皇族。
这句话在沈冷的脑海里来来回回的转,一遍一遍的浮现出来,那么那么的清晰。
牢房中。
余休看了看余满楼,眼睛里都是歉然:“其实我刚刚骗了安国公,我还没把毒药吃下去呢。”
余满楼看了看那个玉瓶,一把抓过来。
“刚吃了。”
余休道:“他出去的时候我吃的。”
余满楼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你不用
说话,听我说。”
余休满眼慈爱的看着余满楼说道:“我知道你怨恨我,觉得我对你要求太严苛了一些,所以你从小叛逆,可你想过没有,若我真的严苛,哪里会容得你叛逆?”
“楼儿,我待你严苛,不让你过问为父在做的事,是因为想保护你,让你练剑,是为了你有事可以自保,之前不让你参与同存会的事,是想着若是余家出事了,陛下念着旧情念着你确实不知情会对你网开一面,后来让你参与了,是那时候为父觉得大事可成,你参与进来,将来大事成了,你就能在朝廷里立足。”
“为父要做的对于大宁来说是错的,但对于余家来说是对的,余家如果再不争一争,过几十年,也就泯然众生......当年祖上是开国公,那才是风光,那才是荣耀,我们这些做后人的,背着这风光荣耀几百年却碌碌无为。”
“余家也想为大宁做一些什么,皇族是薄凉吗?不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我也会这样做,逐步减弱功勋家族的职权,排挤于朝廷之外,这是对的不是薄凉。”
余休说完这句话后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来一些血迹,他抬起手擦了擦:“你不用难过,为父是老奸巨猾,我盘算过,我不死,陛下会让韩唤枝严查,余家会有更多人被牵连其中,我死了,陛下反而会放余家一次......”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楼儿,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各家想要争权其实就是个笑话,唯有走到绝路才会明白这一点。”
他从怀里取出来一块玉佩递给余满楼:“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余家的家主,你央求安国公带你去东疆,从一名士兵做起,你一刀一刀的去为余家把曾经的荣耀再打回来,对得起祖上威名。”
噗!
余休喷出来一口血,桌子上都是血迹。
“楼儿......”
余休伸出手在余满楼的脸上摸了摸:“别记恨父亲太久,恨一阵就不要恨了,人心里有恨太久了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再次咳嗽起来,余满楼想把他抱出去,可余休不肯。
“救不了的,这药我为自己准备许久了,原本想着我应该没有勇气去吃,吃下去之后才明白,生死......不过如此。”
余休颤巍巍的抬起手:“给我倒杯水吧。”
余满楼立刻起身去倒水,端着茶杯回来的时候余休已经趴在桌子上,余满楼的双眼血红血红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还有一口气呢。”
余休撑着桌子坐起来:“六岁半。”
余满楼没懂。
“你是六岁半第一次给我端茶,为父记得清清楚楚,怕你烫了手,你娘让你送的是凉茶,你小心翼翼的样子,在为父心里回忆了这么多年,依然很清楚。”
余休的眼睛逐渐迷离起来,双手捧着那杯水喝了一口。
“五岁。”
啪的一声,水杯掉在桌子上。
余休趴在那,嘴里都是血。
“五岁我第一次打了你,因为你总是不爱吃饭,你娘怎么说你都不听,还脾气摔了碗筷。”
“楼儿......”
余休艰难的把头转过来看向余满楼:“好好吃饭。”
闭目。
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