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怎么回事,”我追问,
“在梦里,”老黄心神不宁地说,
“说说看,”
“算了,不是什么好梦,”老黄没有急着开车,而是问我要烟,我帮他点上,他看着黑漆漆的车窗呆,
警车陆续走了,有警察过来敲窗:“愣什么神,赶紧走啊,”
我推推老黄:“走吧,”
老黄拉开车窗,把抽了一半的烟头扔出去,动车子开始回程,
他这个精神状态我实在有点不放心,我犹豫一下建议说,要不我来开车吧,老黄听见像是没听见,还在机械的开车,精神不知跑哪去了,眼睛直,
外面黑不隆冬,两束车前灯照亮前方的路,还好车速比较慢,
我怕老黄分心,就一直追问昨晚他做了什么梦,好半天他才说:“不是什么好梦,昨晚我梦见回到原来的村子里,外面也是这么黑,屋里点了一盏小油灯,我和我儿子正在玩……”
“你儿子,”我疑惑,
老黄赶紧说:“梦里的儿子,然后吧,我看到窗户外面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跳,我趴在窗户往外看,院子里,有个穿着一身红衣服,戴着尖顶帽的人,背对着我们面向院门,正在那跳,抽风了一样,而且他跳得特别僵硬,身体不动,就靠两条腿上上下下地弹,”
这大晚上的,我听的有点毛骨悚然:“然后呢,”
老黄道:“儿子害怕了,我想出去看看,把那人赶走,我推开屋门,那人突然转过身,我一看愣住了,虽然是晚上,但看得非常清楚,这是个陌生的男人,根本没见过,这个男人眼神有点吓人,说不出什么味道,然后我的梦就醒了,老菊,你知不知道我们农村有个讲究,”
“什么,”我问,
老黄说:“凡是做梦梦见穿红衣服的人跳舞,这都是有人要死的征兆,我做完这个梦,心里非常腻歪,总有种不祥之感,今晚咱们收的这具尸体,别看让水泡的浮肿,但我看到第一眼,就有特别熟悉的感觉,死的这个人就是昨晚在我梦里,穿红衣服跳舞的男人,”
我越听越瘆得慌,后脖子嗖嗖冒凉风,这时,金杯车开上了环山路,一边是深崖一边是高山,我提醒他不要分心,这里很危险,
车开着开着,外面忽然打了一声闷雷,紧接着开始稀稀拉拉下起了夜雨,老黄打开挡风玻璃刷,两根黑刷子来回摆动,清洗着落在玻璃上的雨点,
车里的气氛很沉闷,夜雨朦胧,车窗被山风吹得嘎嘎响,我和老黄没有说话,他在开车,我盯着车窗,脑子里画魂,自己也说不清想着什么,
我侧头看向车窗,外面是黑漆漆的山体,雨越来越大,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不过车里亮着灯,像是蒙太奇一般从车窗反射了车里的情景,我的脸和老黄开车的剪影重合在一起,
就在这个瞬间,我忽然汗毛乍竖,鸡皮疙瘩起来了,因为这个时刻,我忽然想起前几天做的一场白日梦,那还是在公司,黑哥正开会,我缩在墙角打了个盹,我梦见也是这么黑漆漆的夜晚,也是开车在环山路上,
梦里我也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也是这么个气氛,不过开车的不是老黄,而是花大嫂,
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竟然生出恍惚,我是不是还在梦里没醒呢,心脏跳得剧烈,我悄悄侧头去看,依旧是老黄在开车,并不是什么花大嫂,
我长舒口气,胸口却好像塞了千斤巨石,压得厉害,眼皮子跳,总觉得要生什么事,
我仔细回忆,梦里生了什么,可后面的事情非常模糊,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车灯掠过前方的路,光亮中我突然看到在路中央站着一个孩子,这小孩瘦骨嶙峋,全身雪白,
老黄也看到了,想要踩刹车,这时那孩子突然转过身,光灿灿的车灯下,孩子没有五官,两只眼睛和嘴巴是三个黑黑的深洞,他张着大嘴,两只小拳头攥紧,似乎在朝我们咆哮,
“啊,”老黄一声惨叫,来不及刹车,手忙脚乱地来回转动方向盘,车子像是不受控制的野马,朝着悬崖就奔了过去,
情急之中我赶紧把住他的手,拼命想把车子拉回来,可天冷地滑,下着大雨,金杯车完全控制不住,摇摇晃晃一头撞在防护栏上,
巨大的惯性袭来,我们坐车从来不绑安全带,我晕头转向感觉自己飞起来,正撞在挡风玻璃上,再看老黄已经没了,人不知道甩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