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年轻人就是王馆长,那时候他可能就十几二十岁,长得很瘦,穿着一套不合时宜的绿军装。他的旁边站着一个更小的孩子,面容俊朗,依稀有几分便衣道士的影子。
我又翻了翻其他照片,大部分照片里都有他们两个人,看样子他们的关系相当亲密。
“馆长,当年到底生了什么”我轻轻问道。
王馆长闭着眼靠着椅子,眉头不时跳动,那是疼的抽气。我看到,他的眼角流出眼泪顺着太阳往下流。
“馆长。”我说。
他换了个坐姿,颤着手拿起一张照片:“我这个堂弟叫王时玮,是我们家族新一代里最聪明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不但长得帅气,小时候就是神童,看报纸背唐诗几乎过目不忘。他小时候就爱粘着我,我们哥俩特别亲。”他呵呵笑,一脸苦涩。
“你的伤就是他弄出来的”我轻轻问。
王馆长点点头:“震三,你记得这个道理,最亲密的人如果反目,那将成为最仇恨的仇人现在的王时玮恨不得杀我于后快。”
“为什么,你们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问。
王馆长靠在椅子上,很长时间沉默着,我没有催促,这中间肯定牵扯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半天,他抹了下脸,说道:“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他的爸爸妈妈手里。”
“啊。”我大吃一惊,老王家的这哥俩没想到还藏着这样的仇恨。
“那一年,应该是八十年代初,我刚考上大学。大一的假期,回到老家,那时候没有电话,联络也不方便,等我进门的时候,现家里灵堂都摆好了。院子里摆着我父母的遗照,旁边是挽联和花圈,当时是个下午,我记得,”王馆长凝神看着窗外:“阳光很好,氤氲出金光,照在父母的照片上。当时我根本不相信眼前生的一切,不相信父母突然离世。”
王馆长说,他看到父母的遗照,整个人蒙了,脑袋像被打了一棍子,耳鸣嗡嗡响。他当即就晕在院子里。
“那时候我的体质相当差,”王馆长说:“家族里有规定,每个成员小时候开始就要勤习五禽戏,还要站桩马步,压腿开筋什么的,我是同龄人里最差的那个,时常感冒,来阵风就能烧。听家里老人说,娘怀我的时候,自己不知道怀孕,还跟着前辈一起下墓摸尸,结果吸了尸毒,我身子虚都是胎里带来的。”
王馆长在院子里晕了之后,很长时间才醒,一咕噜爬起来直进灵堂。那时候还没有必须火葬这一说,灵堂里摆着两口棺材,他一眼就看到老爹和老娘的尸体躺在里面。
王馆长说那一刻,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他刚上大学的时候,当娘的在大雪纷飞中给他邮了亲自织的毛衣,这才多长时间,娘俩已天人相隔。
王馆长跪在棺材前,不哭也不嚎,眼泪自己往下流。旁边家族的长辈过来劝,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还让他放心,上大学的费用和开销家族全出。
王馆长肯定要追问父母的死因,老两口岁数并不算大,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就双双离世了。
这么一问,有人告诉他说,前些日子家族里安排了一个任务,为老祖宗下次大迁棺做准备,需要到墓里做前期勘察,结果就在墓里生了意外,本来沉睡的老祖宗突然尸变,在墓里的其他人阻拦不及,场面很混乱,老两口和老祖宗缠斗起来,就这么死了。
王馆长内心极其悲愤,可又说不出什么,这是家族定下百年规矩,如果家里有事,每个成员都要责无旁贷,分配的任务必须完成。几百年下来,家族里死的人数不胜数,赶上乱世的时候,几乎见天都有葬礼。
这种为家族服务的信仰,已经贯彻在每个成员的成长和教育里,王馆长就是这么长大的,他对于家族的安排以及现在出现的后果虽然悲恸,但也不得不接受。他小时候就经常参加因为任务失败而意外死去的长辈的葬礼。
听到这里我疑惑:“老祖宗到底是谁会所的时候,我就听到王时玮提到过这个老祖宗。”
王馆长说:“老祖宗,就是我们老王家第一个得到仙缘的先祖,道家南宗黄九婴的徒弟,王子美。他还一直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