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邵烈可敢打赌?本公子赌那人两个时辰内必来!”
杨再兴也少有的来了兴致,他挑眉一笑,小声道,“赌注为何?”
“一枚铜钱!”
“好!”
二人打赌,也就是图个乐子罢了,只是杨再兴这声“好”刚落下,就听外边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看来人,杨再兴那张笑脸就僵住了,章亿是纯心跟他杨某人做对的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如今章亿已经年近四旬,不过看气色却像三十二三的样子。大宋的男人大都显老,像章亿这样略显年轻的还很少见。做为章家长孙,章亿身上有着太多章惇的影子,身姿挺拔,约有六尺,面色儒雅,脸带微笑,只是那目光却炯炯有神,一点短须更是平添几分睿智。
只一眼,赵有恭便暗叹一句,真不愧是章家两代英杰教导出的人物,看章亿之风采,果真不凡。
赵有恭观察着章亿,章亿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面容俊雅,背脊如剑,一双眸子,坚定而沉着。不简单啊,小小年纪,便深谋远虑,当真是难得了。虽说小殿下行事还稍有瑕疵,但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变得更加老辣的。
“谁是同州来的商人?”章亿眯眼轻问,杨再兴和赵有恭则起身拱手道,“回章知县,我等便是同州来的商客!”
“是你们啊,现在客栈丢失的财物已经找到了,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关于这次误会,确实是府衙的疏忽,为聊表歉意,章某略备酒菜,还望两位莫要推辞!”
“如此,我等谢谢章知县!”
赵有恭和杨再兴有模有样的拱了拱手,只是对这章亿也是越来越佩服了。以误会为由吃一顿饭,谁还会多想呢?至少,赵有恭没有想这么多,他总觉得远离京城,又处身关中,似乎不需要那般处处小心了,而今日,章亿则给他提了个醒。
富平县境内有一山谷,名曰高樂谷,时值隆冬,赵有恭却顶着寒风坐在山坡喝起了酒。章亿手抚短须,目光注视着有些荒凉的山谷。
“殿下可知在牢中时,做错了什么吗?”
喝口酒,赵有恭微微沉眉,仔细回忆了起来。使锐利手段,破乔老四之威风,进而掌控监牢,有什么错么?似乎也找不到什么错,所以他放下酒壶,认真问道,“愿听先生教诲!”
看赵有恭态度谦和,语气真诚,章亿也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决定出山帮助殿下了,那他便不希望殿下是个刚愎自用之人。
“殿下做的都很好,可唯独忽略了一点,为何与乔老四打斗一番,杨邵烈却毫无损?”
赵有恭本就是聪明之人,只需轻轻一点,心中就明白了过来。嘶,确实有些疏忽了,那乔老四能称霸牢中,手上本事自然弱不了,杨再兴却轻而易举的斗翻乔老四,而自己毫无损。只要有心人,那定然会留意杨再兴,因为有如此身手之人,又岂是籍籍无名之辈?
见赵有恭眉头深锁,章亿缓缓站起了身,“殿下可以想想,若此时你还在京城,会犯如此错误么?所以,不是殿下想不到,而是殿下的心境变了。”
“谢先生指点,赵凌此后再不会办这等蠢事!”起身拱手致谢,随后又怪笑了起来,“先生,不知那乔老四怎样了?”
章亿右手未抬,长袖随风摆动,眉头微挑,轻声笑道,“殿下既然能通过章某的考验,章某也定不会让殿下失望。昨夜亥时,乔老四便重伤身亡,也不知什么原因,牢里起了大火,烧死烧伤无数。不过好在殿下运气不错,躲过了这场大火。”
章亿面色沉静,就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那乔老四可是赵有恭故意留给章亿的,目的就是要看看章亿手段如何。结果章亿不仅仅除去了乔老四,还一把火除去了牢中十几个犯人,其手段当真果决。赵有恭也杀过人,就在刚刚进入朝邑城的时候,他一口气杀了二十余人,可那是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可章亿却在短时间内就想到了最稳健的方法。
好一个爱民如子,清正廉明的章知县,他赵某人能忍,这章士平能装,二人相交,还真有点臭味相投的意思。
“呵呵,先生不怕事情败露,让人骂为伪君子?”
对赵有恭的调侃,章亿神态自然,展眉笑道,“殿下装疯卖傻,做尽坏事,不怕受人唾骂?”
“呃!”赵有恭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章士平,当真有意思。
山坡之上,赵有恭和章亿相谈甚欢,眼看要到午时,杨再兴、扈三娘、阿九一起走了过来。此时杨再兴手持一把长弓,那长弓通体黝黑,弓身奇宽。这弓是章亿刻意讨要的,至于他要做什么,过会儿便知道了。
杨再兴将弓递上,章亿伸手接过,打量两眼,便轻轻点了点头,“阜民铁胎弓,可开两石,邵烈既有志再现杨老令公之雄风,那可知道何为名将之道?”
“还请先生指点?”杨再兴深知章亿之才学,所以恭敬地持了个子侄礼。
这次章亿却没有回话,而是持弓看向了西面,那里有一株纤细的柳树正在迎风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