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板慢慢说着,面上居然也像是有了几分笑意,似乎回想起了当时:“你兄长的回答,我现在也觉得甚妙,他说道,有人请了天行道来杀他,便如有人握刀伤人,他不愿与那握刀的手妥协求饶,却宁愿来与这柄刀商量,希望这杀人的刀可以多些慈悲,饶他这一命……”
方寸听了,沉默许久,无法想象当初指望杀人的刀心软的兄长,是何模样。
足过了好一会,他才嘶哑着嗓子道:“然后……”
“然后我当然不会放过他!”
秦老板平静的道:“刀就是刀,刀不会有慈悲!”
方寸一下子沉默了,却更想知道后面又生了什么样的事。
秦老板不疾不徐的讲着:“我给了你兄长两条路,一条路便是入我天行道,毕竟他已学会了天行道的剑,若答应入了天行道,那天行道不杀同行,所以他当然也可以活下来!”
“第二条路,便是死!”
方寸听到这里,已不由得想起了那些有关自家兄长曾经为天行道效力的传闻。
“你兄长笑着拒绝了我,然后我决定杀了他!”
秦老板一点也不卖关子的说出了方寸关心的答案,慢慢的道:“彼时你兄长只是筑基,而我已是金丹境界,但我还是决定亲手杀他。于是我使天行道的剑,向他出手,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可以有人在被追杀的情况下学会我天行道的剑,所以对他很感兴趣,初时,我并未以修为压他,而是以剑道论高低,但数剑之后,我觉得这样麻烦,便准备动了全力……”
“然后也在那时,他忽然说,谢我不用修为之力,但既然要决生死,让我留着力量也不是一个办法,于是他便当着我的面破境入凝光,踏入了神境,接着与我动起了手来……”
“破境?”
方寸微怔,立时迅速的回想起当时兄长的处境。
依着他的记忆,当时自己的兄长,应该是刚刚处于一场极大的混乱之中,他本是入了九仙宗,但只修五品法,并不特别出众,又因为行事理念,遭到了一些同门的不满,他自己也落入了道心迷茫,便入红尘悟道,正是在这一场红尘悟道之中,他见到了凌州百姓生机被盗之事,揭了此事,然后便开始被天行道的刺客追杀,再后来,便是他入神宫之事了。
入神宫时,他已是金丹。
也即是,他破境,确实是在这期间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凌州百姓生机被盗之事,他才入了神境?
“踏入了凝光境的他,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秦老板道:“我对天行道的剑领悟比他深,修为更是高于他,本是可以杀了他的,但却没想到,在我的剑快要斩到他身上时,他无惊无惧,只是低叹一声,然后步入了金丹!”
“什么?”
方寸这一惊非小,几乎失了风仪。
他能够推算得出来,兄长破凝光,成金丹,皆是在这一段时间,却没想到竟是如此。
依着秦老板的话说,他岂不是连破凝光与金丹两境?
可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世人修行,先破凝光,踏入神境门槛,然后细细体悟,才能再成金丹。
若要细讲,凝光境,便只是初得神意而已,金丹境,则是神意大成,虽然对大部分的修行中人而言,破了凝光之后,再成金丹,一脉相承,水到渠成,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但就只是这个时间早晚二字,才是关键,或早或晚,都需要时间,哪有一口气便成了的?
“很不讲理是么?”
秦老板看了方寸一眼,似乎从他的反应上,找到了一些安慰。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在被我逼上了绝境时,你兄长便已立下宏愿,决心要走那条路!”
“而对当时的我而言,只是感觉到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怖,世间天才我见过不少,也斩了不少,甚至我自己,在天行道里,也有这样一个称喟,但见着了你兄长,我才知道,原来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当时我甚至有了些恐慌,不惜施展了天行道的行天之剑来斩他!”
“然后就在那时,我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迷茫!”
秦老板慢慢的说着,抬头看向了方寸,道:“我现我斩不了他!”
方寸神色微诧:“这意思是……”
“天行道修得是道心剑,以剑照心,道心有缺之人皆可斩!”
秦老板低声说道:“而我以剑意照他剑心时,现他那时已毫无破绽!”
“道心无缺之人,天行道的剑便斩不得!”
“我若想杀他,便只能以天行道剑道之外的手段!”
“可若以其他的手段斩了他,那便不算是天行道的人斩他了……”
“……”
“……”
方寸听得这话,已是忍不住脸色一变,惊飞了一地的蝴蝶。
他道:“人之道心,不可能无缺!”
秦老板看起来有种凡人之间相互理解的欣慰,道:“那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