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在京城是有落脚点的,是位于锦缎胡同的一处四合院。
锦缎胡同云集了大夏四面八方的绸缎,青城胡家也堆积了不少绸缎样品,阿瑶年幼时,胡九龄曾把她抱在膝头,一样样教她辨认,这也算是父女间的娱乐活动。
她本就有这方面的天赋,这会路过一家家铺子,穿过门帘看着里面所挂样品,扫一眼便能大致分辨出杭绸、蜀锦等诸多不同的料子。
“不愧是京城,汇聚天下之奇珍。”
同坐车厢内,一路“护送”她回来的陆景渊点头,而后又道:“终究是青绸居上品。”
“各有千秋。”
阿瑶本心里也自信胡家所产绸缎是最好的,但她多少了解其它绸缎的独到之处。想要在激烈的竞争中保住皇商名头,就万不可掉以轻心。
“阿瑶无须如此小心。”
回到自己地盘上,陆景渊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张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毫不留情地戳破她心思。
而后他承诺道:“有我在,定可保证胡家更上一层楼。”
被他这般护着,阿瑶别提有多高兴,不过她理智尚存,“我自是知道景哥哥肯帮忙,正因如此,胡家才更不能在外面落你脸面。”
朝里有人是一回事,绸缎能顶起来才是真的。若弄些粗制滥造的东西进贡上去,到时宫里贵人穿得连普通官宦都不如,到时候做保的景哥哥脸面往哪搁。
“你啊。”
这丫头,有捷径不走,非得靠个人实力取胜,真……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想当年他不也是这样?明明可以靠皇帝舅舅关系直接封候,他却偏偏选择了另一条充满血腥的艰辛道路。
可他并不后悔,若不是那些年的拼搏,这会他又怎会说话如此硬气?
“也罢,你想做什么,那就去做。”左右有他在后面兜着,这丫头一定会所向披靡。
说话这会功夫,马车已经停在了胡家铺子门口。
陆景渊身负皇命,还要回去复命,这会也不能多做耽搁。分别在即,马车内气氛有些凝滞。
阿瑶挪挪宽袖,掩盖在下面的手覆在他手掌上,很快被他反客为主、握在掌心。
“我进宫一趟,很快便回来找你。”
“恩,”阿瑶点头,从青城相识到现在,他一直住在胡府。虽不能时时见面,但两人从未分开过太远。想到刚刚路过时窥到朱雀大街一角,深宅大院让她没由来的恐慌。
“不用怕,我很快就回来。”他再次重复道。
这次阿瑶终于恢复神智,“你离京日久,中间还受过伤,长公主肯定多有牵挂,最好先回家报个平安。”
“也好。”反正给娘请安也用不了太久。虽然心下不愿,但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陆景渊勉强点头。
目送他骑马离去,阿瑶任由青霜扶下马车,入目便是一间颇为宽敞的铺子。
三层楼高的铺子立在满大街皆是二层的铺子间,气势立显。得知主家要过来,胡家在京城的下人早已将铺子内外收拾一新。方才沿途走马观花,见过不少铺子陈设,这会阿瑶更能感受到自家铺子的不同。
倒不是说有多豪奢,而是主要差在一个宽敞上,房子大了看着就是敞亮。
然而前世这处铺子却被沈墨慈夺了去,待她进京后,门口胡家牌匾已经拆下来,换成沈家名号。
今昔对比,蓦然间阿瑶心下升起股商海沉浮的沧桑。突然间她福至心灵,对城门口的大阵仗有所感应。若非她小心谨慎,把功劳推出去,是不是沈墨慈会趁机大做文章?
鼓动人心向来是她最擅长的手笔。
由此再反推回去,那突然出现的百姓,会不会是有人刻意安排?不然缘何解释他们恰好出现在景哥哥进城的道路上,又恰好被他撞到。京城中了解景哥哥做派的人可不少,沈墨慈想知道并不困难,她完全有功夫、也有动机设计这一切。
“姑娘,外面有人来,说是宁安大长公主府的人。”
掌柜的一溜小跑进了后面,声音中难掩担忧。
沉思中的阿瑶被打断,下意识道:“长公主府?快请。”
等说完她才注意到前面封号,宁安?那不正是景哥哥的生母。她前脚刚进京,连把脸都没来得及洗,后脚便派人过来,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来势汹汹的味道。
不管怎么说,长公主府来人总得要见的。稍微梳洗下,又换了身轻便的衣裳,阿瑶就在铺子后面隔间,平日谈生意的地方见了这位丫鬟。
“见过胡家姑娘。”
被长公主教导过规矩的大丫鬟这会规矩极了,而这幅恭敬的姿态也让阿瑶长舒一口气。
对方不是来挑事的,这样就好。
“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坐。青霜,上茶。”
在她一叠声吩咐后,丫鬟并没有坐在她对面位置,而是选了下手离她最近的位置坐。这等细节更是让阿瑶明白许多,比如长公主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也应该知道她跟景哥哥的关系,并且对方对她的貌似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