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廉挥手制止他:“思空,我为官四十载,门生故吏遍天下,你最聪明、最得我赏识,我希望由你承继我的衣钵,拯救这江河日下的朝堂,和万千黎民百姓,你可以吗?”
燕思空颤抖着点头。
“老师……败了。”颜子廉伸出手,那苍老地、枯瘦地手指,抚过燕思空浓黑的鬓,他声音凄楚,“最终还是败给了那阉狗……你我再是奔波,恐怕也救不了封家了,但你不能认输,只要保住了你,为师下了黄泉,也要亲眼看着你将那阉狗千刀万剐。”
燕思空双目悬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要先保全自己,倘若能够救出封家父子,一切就还有希望。”颜子廉紧紧抓住燕思空的手,“为师会帮你。”
燕思空哽咽道:“学生万死,不足以报师恩。”
颜子廉灰浊的眼眸中迸射出犀利地精光:“大好江山落入奸佞之手,我死也不能瞑目,太子年少,国祚危急,思空,往后就靠你了。”
燕思空闭上了眼睛,反握住颜子廉的手,沉重道:“学生绝不负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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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铎的安排之下,燕思空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偷偷被领进了诏狱。他一路观察诏狱的地形,默默记在心中,虽然他有把握颜子廉能弄到最详尽的图纸,但也需有人实地勘察一番。
封家父子均被关在诏狱最深处关押重刑犯的牢房,但二人不在一个地方。
一进入大狱,燕思空就闻到一股沉闷、阴暗、腐臭的味道,嗅之令人反胃,他却深吸一口气,毫不避讳地将口鼻暴露其中,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此时感到多么不适,或在外面如何焦心,都比不上封野所遭遇的十分之一的煎熬。
穿过昏暗的长廊,燕思空跟着狱卒拐进了最离间的囚室,他一眼就看到了窝在牢笼深处,隐没在阴影中的人。
燕思空只觉当胸一剑,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狱卒拱手道:“燕大人,您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小的在外等候,千万不可久留。”
燕思空强忍着心头的波动,点了点头。
笼内的人听到动静,动了一下。
狱卒转身走了,燕思空再也控制不住,扑到了铁笼前,小声叫道:“封野……”
黑暗中的人往前挪了挪,出现在火光之下。
燕思空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昔日那意气风、鲜衣怒马的少年世子,此时污面糟,囚衣上沾满了血,那张曾是宛若天人的俊颜,只剩下令人心碎的憔悴与狼狈。
封野见到燕思空,怔了一怔,眼神极为挣扎。
“封野,封野!”燕思空徒劳地将手伸进铁笼,他想碰触封野,哪怕只是带有体温的衣角,他恨自己的手不够长,不能一下就抓住封野,也恨自己的手不够有力,无法将他心爱之人带离所有的苦难。
他恨,恨谢忠仁,恨昭武帝,恨这多灾多难的人间!
封野却停在了那儿,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燕思空。
“封野……你伤得重吗?你吃饱了吗?”燕思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好想你,我每天都担心你,我、我带了最好的伤药,我……你说句话啊!”
封野慢慢挺直了身体,从他扭曲的神情上,也能看出这个动作令他多么痛苦,但他还是办到了,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来了,正好我有话要问你。”
燕思空愣住了,封野那不同寻常的语气和态度,令他深为不解。
“你可知拿了兵符去调兵的侍卫是谁?”
“……是谁?”
“小六。”
“你的……车夫?”
“不错,他被人收买了,他没有家、没有亲戚,除了府上的人,谁也不认识,可在我们去春猎之前,有个人曾经去找过他。”
“谁?”
“你的忠仆,阿力。”封野目露寒芒。
燕思空呆住了。
“这是薛伯前些天来探监的时候告诉我的。”封野眯起了眼睛,蓬乱的头和凝固在脸上的血迹,令他杀气四溢。
“阿力……阿力为什么要去找小六?”燕思空喃喃道,他从未听阿力说过。
“这是我要问你的。”封野探身向前,尽管形容狼狈,目光却犀利如猛兽,凶狠不减当初,“我爹的令牌藏于腰带之中,我只告诉过你,那晚酒宴,只有你不曾出现,我两千封家军从西南山麓闯入猎场,与你我当日商议过的路线一模一样!”
燕思空跪坐在了地上,呆滞地看着封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