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击运粮军的,是卓勒泰的朵颜卫,这是金人最厉害、最恐怖的重甲骑兵,在辽北七州失守前,辽东铁骑曾是抗击朵颜卫的中坚,如今,中原唯一能与之正面抗衡的,仅有封家军的封狼骑。
封家军的精锐部队有三,骑兵有封狼骑,均是封家军主帅亲自挑选的精兵强将;步兵有率然军,取名自《孙子兵法》,‘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是传说中的常山之蛇,极为敏捷,能尾相顾,‘击其则尾至,击其尾则至,击其中则尾俱至’,封剑平从兵书古籍中寻到了以此蛇为灵感的“常山阵法”,加以改良后,训练出了悍勇的封家率然军;火器兵有千机营,掌管着火炮、火铳等威力巨大的兵器。他们是封家军扬名天下、所向披靡的根本。
正因为是杀手锏,所以轻易是不能出的,卓勒泰派出朵颜卫,必然是得到了确切的情报,以此可见,他们的推测是正确的,朝中有奸细。
幸而封野派了元南聿带着封狼骑去接应,而徐枫的援军也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去,至少朵颜卫不能轻易得手。
他们焦心地等待了一天一夜,元南聿和徐枫才回到广宁,他们伤亡惨重,运粮军被朵颜卫从中冲段,若不是元南聿浴血奋战,与朵颜卫抵死纠缠,等来了徐枫的援军,这一趟恐怕有去无回,饶是如此,也有一多半的粮草被金兵劫走了。
元南聿受了些轻伤,一脸打了败仗的气恨与颓然,来向封野请罪。
封野沉着脸问道:“粮草损失多少?魂儿呢?”
元南聿低声道:“超过万石,魂儿没事,已送去了驿馆。”
燕思空吁出一口气:“你回来了,魂儿也回来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封野也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本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你和魂儿能平安回来,粮草也没有全部被劫,阙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站起来吧。”
元南聿不甘道:“军中必有奸细!那朵颜卫有备而来,定是早早就埋伏上了。”
“粮食是从京中调出来的,我已命叔叔去查。”封野冷道,“若被我揪出来,定要夷他九族!”
“那奸细会不会是……”元南聿握了握拳头,咬牙道,“陈霂的人。”
燕思空点点头:“极有可能,我烧了他四万石粮草,他便串通卓勒泰来劫我们的粮草。”
“无耻!”元南聿厉声道,“为争皇位,堂堂大晟长皇子,居然与蛮夷狼狈为奸,这与卖国何异!”
“就算我们知道,也没有证据。”燕思空凝重道,“只是如今,确实是腹背受敌了。”
广宁形势本就危险,此时粮草被劫,又有陈霂暗助卓勒泰,简直是雪上加霜,难道真是天要亡辽东 吗。
封野揉了揉眉心:“阙忘,你先下去修养,传徐枫来见我。”
元南聿拱手道:“是。”
燕思空起身道:“我送他回去,然后去看看魂儿。”
封野颔默许。
兄弟俩一同出了门。
燕思空担忧地看着元南聿:“聿儿,你的伤……”
“皮肉伤,不碍事。”元南聿那一双眼眸满是戾气地盯着前方,仿佛眼前还是一片胶着地战场,和让他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我陪你回府疗伤。”
“不必了。”元南聿勉力用平常的语调说道,“二哥,你去忙你的,我先把伤兵安置了。”
“不行,你先处理伤口。”
“我是医者,我心里有数,没事的。”元南聿深吸一口气,深深地望着燕思空,“二哥,我们一定能守住辽东,就像二十年前那样,对不对?”
燕思空笃定道:“对,卓勒泰今生今世,都别妄想踏入广宁半步。”
元南聿用力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燕思空张了张嘴,规劝的话,最终还是忍了回去。他知道,对于元南聿来说,败给谁,都比不上败在陈霂手中更憋屈、更令人痛恨。
尽管与之实际交锋的是卓勒泰的朵颜卫,但陈霂的阴影就在背后,如何能视而不见。
燕思空心疼极了元南聿,却无可奈何。
都说谁也无法替谁受难,可为何替他流放的是元南聿,替他受墨刑不能以面示人的是元南聿,替他遭陈霂羞辱的,也是元南聿,而他这个傻弟弟,在想起来一切以后,却对他没有丝毫怨言。
他欠元家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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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元南聿后,燕思空去驿馆看封魂。
大约是随着封野出征了太多次,此次中伏中的混战,看来对它丝毫没有影响,它正慢腾腾地撕扯着羊肉,身边还围着好几匹狼。
见燕思空进门,那几匹狼都防备地站了起来,朝他龇牙咧嘴。
封魂低低地吼了一声,它们全都乖乖坐下了。
“魂儿。”燕思空走了过来,看着封魂鬓边的皮毛已然灰白,体格也不如从前壮硕了,心里阵阵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