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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顶在被春先生现之前,就已经站在了屋顶上,只是隐在屋檐的另一面,又被泛着幽蓝的火球所遮掩,才没有被任何人现。
朱顶从悬崖落到县衙旁的一棵大树叶冠,又从树干爬到屋顶,便已经听到了那一阵连绵不绝胜似惊雷的脚步声,众人被那声响所摄,是以他即便站在了极明亮处,却也未能引起任何人的注视。
他迎着风雨大声呼喊,声音却被磅礴的雨声,脚步的轰鸣声撕碎在了这片夜雨里,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没怎么听清自己的呼叫。
于是,他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春先生奋力一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只是在极幼年时偶尔见过的黑衣人一个个口喷鲜血跌落火海,于是开始心痛,心痛于这些真正紧张自己的人们,死去的毫无意义。
或许是因为骤雨的夜太过寒冷,或许是因为场面过于残忍,他的脸变得惨白。
他只能无所适从的看着那些黑衣人坠落火海,只能无奈而彷徨的看着春先生将最后一名黑衣人踢的骨断筋折,他的眼睛开始酸涩的疼痛,就算清沥的雨水也不能少解分毫。
春先生在极度绝望的时刻看到了出现在房顶的朱顶,于是冰冷的心开始猛烈的跳动,尤甚于当年揭开妻子盖头那一刻,于是心窝里开始泛起阵阵温热,可是紧接着,他便在漫天的大雨中听到了一阵躁动,一阵只属于精锐才会拥有的沉稳而又轻灵的行军步伐。
一声胜似惊雷的爆喝之后,他不得不吐出右脚,将一面残壁踏成细碎,生生的改变了扑向朱顶的身形,向着那些在雨中变得不甚清晰的脚步声砸去。
雨一直下,终究没有将无边的夜色融化,间或的电光也无力驱散这片幽暗。
夜,黑且暗。
漆黑的夜里,灯火通明处自然分外显眼,尤其是对于那些视线从未停止过巡曳的人来说,便更是醒目。
春先生不是唯一一个,甚至不是第一个察觉到朱顶没有葬身火海的人,在离此不远的那个溶洞里,在那个老人离去之后充满浓郁悲切的地方,还有一个年轻人以及三门洪武大炮。
那个由白色莲花组成的方阵出的脚步声,只是这夜里故事的序章;而已经点燃引线的三门大炮,则是故事宛如强音的伴奏,是这夜里聚集在县衙的老少们的催命恶曲!
音波渐散,除了烈焰杳杳与水雾激起了“嗞啦”声响,除了那座空中监狱崩解残亘申吟之外,场间的人等都有些呆愣。
不说有着丰富江湖阅历的六扇门捕快们被震撼的不知所措,就是义太监这个前半生几乎从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强者,都已经身处热血灌顶与惊惧的复杂思维当中!
看似简单的人梯攀爬却极其不简单,只要在江湖中行走过,便会知道那些黑衣人的分量究竟有多重,诺大个中原,无数个武林门派之中,如那些黑衣人一般身手的侠客武者,恐怕仅仅能找出不足一成。
这也便罢了,武林奇人异士无数,若论打斗取人性命这样的事,总是不会少了人去做,而这些黑衣人虽然武艺高强,但也只能称作好手,离真正的高手还有着不小的差距,并不足以让他们这样震惊。
他们震惊的不是那些黑衣人本身,他们震惊的,是那些黑衣人竟如此不顾性命!他们震惊的,是那些黑衣人竟然有如此严谨的行处!他们震惊的,是那些已经是一时翘楚的黑衣人竟然有如此强的协作能力!
即便是最精锐军卒也不可能偕同的如此和洽!
即便是各大门派赖以护佑扇门的,由无数代弟子精研并不断训练的独门对敌战阵,都不可能做到如此精妙严谨!
所以,他们开始震惊和惶恐。
他们震惊甚至恐惧的,是那个在空中向着远处极速划去的如魔神一样的超一流强者!
他们震惊甚至恐惧的,是那仿佛凭空出现的强者和这些黑衣人身后的势力!
他们震惊甚至恐惧的,是那个除了有一条通人性到令人指的狗以外,再也找不出独特之处的孩子,究竟是何等身份,竟然让这样一队人马不惜己躯的从容赴死,只为了那一点点任谁都会认为是不可能存在的生还希望!
义太监有些颤抖,有些彷徨,他那双在不停抖动的、如少女一样细嫩不似属于老人的手徒然静止下来,他面对温先生的身姿更加佝偻下去,雪白的头颅却已经抬起,眼神中是某种莫大的希翼,带着莫大的惊喜以及不能置信。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温先生,可温先生却看向了冉冉升腾的火球。
出战的六扇门捕快们早已经放弃了争斗,他们面色苍白的带着满身伤痛退回到那不足十个的同伴身前,退回到依旧陷入昏迷中的张宏身边。
先前的鄙夷神情已然不在,有的只有沉沉的穆然和最后的依托。
“快看,朱顶!我就说他死不了,哈哈哈,祸害存千年可是他说的!”
一声稚嫩的轻喝打断了场间的沉寂,众人顺着二虎陈白鹌的视线望去,只见那个孩子,那个被严密看守却被幽兰火焰炙烤的不知所踪的孩子竟然出现在了火球之下,县衙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