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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马车出行,是一件极其遭罪的事情,并不是每一条路都如凤阳镇那样是石板铺地,事实上,这个年代几乎所有城与城的大路都是被规整的相对平滑的土路。何况他们还专拣小路走。
路面总是坑坑洼洼,没有任何减震设施的车轮滚滚而行,外面的一层薄铁皮并没有坚持多久便变成了斑斑点点,就算车厢里被厚厚的被褥垫起,也把朱顶震了个半死。
这倒还在其次,最让人受不了的是现在已经盛夏,车厢里的温度简直能把鸡蛋烤熟,吴老三亲自改造并安装了风扇的那辆马车已经被朱玲珑和小花强行征用,他们现在坐的这架是沐春在经过一个镇子的时候临时买来的。
他们分车了,朱顶对着长得像个娘们一样的徐翔坤和一条舌头吐出三尺长、睡觉打呼噜的色狗,在这个好像桑拿房一样的狭小空间,在这条快要把他癫成渣渣的路上,其滋味让他觉得这简直比便秘了三个月还要痛苦。
“朱顶,我想出去骑马。”
“你会吗?”
“不会我可以学啊!”
“那你能上马之前不腿软吗?”
良久无声之后,就在朱顶终于要从全身的疼痛中暂时解脱,即将艰难的入睡的时候,徐翔坤那讨人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朱顶,我想出去骑马。”
朱顶再也忍受不住徐翔坤的絮叨,大吼一句:“快去快去,你要是不去你就是大黄生的!”
大黄刷的一下竖起耳朵,睡眼朦胧的瞟了一眼车厢里的两个人,看到竞相平安无事之后,把舌头在嘴里卷了两卷,又不满的看了看打扰自己酣睡的两人,就有在车厢里的一个角落舒服的卷起身子,再度进入梦乡。
徐翔坤这孩子魔怔了,要不得了。
中午打尖休息的时候,也不知被谁撺掇着骑上了一匹颇为英俊的大黑马身上,没几个呼吸就被人家一个蹶子甩在了地上,换来一串蔑视的鼻响。
以徐翔坤为的凤阳五虎是出了名的傻大胆,长这么大朱顶还真就没见过这家伙怕过什么,听说这位仁兄五六岁的时候带着几个跟屁虫去野地里玩儿,碰见过一只了疯的野猪被追的满山跑,要不是恰好有个猎户经过,他们几个的小命基本也就交代了。
这要是一般的小孩儿,就算是已经脱险也会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哭甚至吓病,可是这几个孩子哪是一般的孩子,看着猎人把野猪射的血了呼啦的,他们几个却咯咯大笑起来,甚至还有勇气上前揣那死猪两脚以示报复!
倒是把那个猎人吓着了,这样的孩子他哪见过,还以为出妖怪了。
可今天就怪了,徐翔坤从马上掉下来之后,一到马跟前儿就脸色煞白浑身抖,别说骑了,上他都上不去,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晕马?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以后不骑马就是了,坐马车也挺好的。
可他不,已经对着朱顶叨叨了一下午,把朱顶烦的不要不要的。
“朱顶,我想骑马。”
“滚!”
天色渐晚,日已西行,朱顶离乡之后的第四天就这样悄悄的走了过去,再有两天就出了凤阳府的地界,也是他和大虎分开的日子,从此兄弟二人江湖两端,便不知何时是再见。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不善于表达感情的徐翔坤,这两天总是没话找话的想和朱顶多说两句,这朱顶是知道的;所以朱顶表面上厌烦,可心里也有些伤感。
他顺着洞开的车窗向外望去,远处有朵朵白云在山涧之间懒洋洋的游动,有几只说不出名字的大鸟,在那片土地突兀消失的空间恣意嬉戏。
这是一处悬崖,想来也应该是极高的,就是不知道那悬崖底下是不是会如同小说里写的那样,有绝世武功的秘籍或者花也花不完的财宝;抑或有着仙人洞府,有个不知名且难看的戒指,里面住着个奇怪的老爷爷。
朱顶被自己莫名奇妙涌来的思绪搞的无奈一笑,这都哪和哪啊,要是碰见个山崖跳下去就有奇遇,那不满世界都是yy流的猪脚了?
行进的骑卒缓缓止住战马尚不疲惫的脚步,准备挖坑造饭配搭支帐,因为要隐蔽于有心人的视线,所以这五百太子亲军在沐春的引领下,除了那日派了几个人去一处镇子上购买马车之外,专拣一些人迹罕至的偏僻路径行走,这样的行军路线会一直持续到南京城周边驻军的势力范围之内。
说来也可笑,堂堂太子亲军,竟然要像贼寇一样潜匿行军,这大明初年的天下,果然不怎么太平。
到了南京之后,朱顶会以一种不如何突兀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的眼前,曾经的凤阳镇小秀才将不复存在,只会多出一个流落在外的公府小少爷,魏国公徐达因战乱而走失的遗子。
这个锅,不知道老徐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他的老大来背,反正朱顶会有一个新的名字,也会有一个新的家,新的“爹”。
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他只能被动接受。
隔壁的马车传来两阵清爽的笑声,不知道这两个泼辣的少女又聊到了什么愉悦的话题。
马车的车轮已经渐渐静止,周围是层层警戒的军士,第四个日头似乎已经平安的西落于原野,吃过饭、铺过床,眼睛一闭一睁就要继续面对明日的烈日与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