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的时候赵枣儿读过一本关于医学的著作,作者是一位美国著名医生,在书中他探讨了生命与死亡的含义,书中说每个人都会死,但当病人知道他们的病治不好了,他们确切地感知自己走向终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绝望的。
赵枣儿没有体会到绝望,她只觉得平静。身体很轻,像一根羽毛飘飘摇摇。
这是濒死吗?她在走向终结吗?
书上的内容在她脑海里滚过,像毛衣的线头一样牵扯起其他的回忆,这一年从头到尾在赵枣儿脑子里流过,所有的人事走马灯一样变幻流转,且速度越来越快,画面越来越清晰,到了后来,大脑不能在负荷这样的高速运转,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空气渐渐稀薄,世界在离她远去,赵枣儿用上吃奶的力气呼吸,张大了嘴像一尾渴求水的鱼。
“呼——呼——呼——”
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怦怦怦剧烈跳个不停,赵枣儿醒了过来。她瞪大了眼睛在浓重的黑暗里张望着,起初她以为自己失明了,后来才现不是。
“醒了?”
庄祁的声音传来,语气语调都是赵枣儿所熟悉的。静静呆坐了几秒钟,赵枣儿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家、不是公寓,而是不知道哪里的地方。记忆复苏,赵枣儿想起来失去意识前生的事,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是深海底?他们在那道沟壑里?
“难受吗?”庄祁又问她。
赵枣儿低低应了一声,觉得奇怪:“你在哪?”
从声音判断,庄祁一直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赵枣儿伸出手去,只能触摸到空气:“你怎么不过来?”
黑暗太浓,不同寻常的浓,像是有意遮挡她的视线。身下是冰冷的石台,赵枣儿向前摸了摸,没有摸到边缘,以为自己在平地上,便站起身子,往前迈了一步——
“小心!”庄祁急呼。
赵枣儿还是一脚踩空,从石台上栽了下去。
到底也没有受伤,庄祁控着一道风,稳稳地托住了她。
“你在哪?”赵枣儿抖着嗓子问他。她听语气听声音就能知道那真的是庄祁,可是庄祁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摔倒,也不靠近呢?平时她磕着碰着也会紧张地嘘寒问暖,现在怎的无动于衷?
“你干嘛离我那么远?”赵枣儿的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庄祁心里一紧。
风托着赵枣儿,把她放到地上。黑暗的恐惧让她崩溃,她想到是邪灵把她拽进深渊的,不由得怀疑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是假象,根本没有庄祁,她也可能已经死了。
庄祁就隐匿在不远处,一直看着赵枣儿,那双大眼睛里的茫然让他心疼。迟疑了几秒,庄祁还是走了过去,一手环住赵枣儿的肩膀,一手穿过她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轻轻放到石台上。
赵枣儿被庄祁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搂住庄祁,不料触摸到长长的头,不由得惊叫出声,险些从庄祁怀里跳下来。
庄祁牢牢地抱着她,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意味。
赵枣儿一脸懵逼,她能感觉到庄祁抱着她的手,手臂上有厚厚的鳞片,尽管庄祁很小心,但尖锐的指甲还是划伤了赵枣儿的皮肤。一道不大的口子,血慢慢沁了出来。
不疼,赵枣儿只是有点懵,彻底怀疑身边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石台冰凉,赵枣儿打了个哆嗦。
庄祁从始至终都盯着赵枣儿看,留意她的每一个表情,自然没有错过她眼底的害怕,声音不禁沉下来:“怕我?”
如果庄祁不这么问,赵枣儿并不觉得害怕,可庄祁的这两个字里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让赵枣儿觉得窒息。
赵枣儿没有回答,庄祁也没有再问,放下赵枣儿,便松开了怀抱。
感觉到庄祁没有走远,就在她身边,赵枣儿攥紧拳头,找到自己不成调的声音:“庄祁......?”
“嗯。”庄祁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听起来很冷漠。
“这是哪里?”
“......海底。”
没有纠结她在海底如何呼吸这样的问题,赵枣儿停顿了几秒,又问:“......邪灵呢?”
“......”庄祁没有回答。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答案,赵枣儿抿了抿唇,又问:“我是瞎啦?”
“没有。”这回庄祁飞快答应。
赵枣儿扭头“看”向庄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我不能看看你吗?”
“......”
“我想看看你。”赵枣儿用她从来没有用过的最温柔的语气劝他、呼唤他:“庄祁。”
“不。”庄祁拒绝。
“我不会害怕。我只想像看看你。”赵枣儿面色苍白,眉间的愁绪让她看起来弱不禁风,“我是因为看不见,才很害怕......”